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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了十年来行走,用镜头诉说孤独与藏地,黑白照片仿佛回到胶片时代,穿透到每个人的记忆中。动身之前,杨延康再次检查了摄影器材:两台莱卡的相机,一个35mm的镜头,一个50mm的镜头,若干黑白胶卷。就这些,足够了。
很少有人会选在12月去西藏。杨延康却不介意:“藏区的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裹一张毛皮就可以过冬。我为什么不行?”
在他看来,雪域高原并非神秘,而是鲜活。他更关注的,是出家的僧众们如何度过他们的日常生活。
在藏民家里,杨延康会帮着藏族阿妈一起做饭、扫地,然后一边喝酥油茶,一边谈天说地——对他来说,语言不是障碍。在寺庙外,面对为他开门的陌生僧人,杨延康总能准确无误地报出对方熟悉的名字,然后顺理成章地入住。第二天,他起床时,陌生的僧人会放心地把房门钥匙交到他手里。在寺庙里,他和僧人过着相同节奏的生活,祈祷,朗诵经文,参加法事。在青海循化的寺院第二天,僧人弱巴从30公里远的县城买了一只羊腿和一个蛋糕为杨延康庆生。在藏地,别说是出家的喇嘛、僧侣,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往往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他们连名字,都是活佛为他们取的。“小兄弟”弱巴把羊肉一煮,叫来十几位伙伴一起分享。吃过羊肉,又将蛋糕打开,正准备切蛋糕,他抓起一小块蛋糕就开始往别人身上抹。杨延康立马拿出闪光灯往相机上一套,抓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后来被他收进摄影集里,取名“为摄影师过生日的修行人”。夜晚,杨延康坐在角落里,用脱了皮的暖水壶给水杯里倒上热水,开始写日记。不需要观众,不需要回应,语言和路途只有窗外的星月寒风见证。这一拍就是十年,杨延康不会开车,只要一有空就背着相机徒步或是搭车来到藏地。十年藏地摄影,让杨延康变得越来越平静,懂得珍惜、感恩。他走进一座尼姑寺,照片上的阿尼正放生两只鸽子,杨延康锁定瞬间,就此形成天地万物中的悲悯之心。
每年210卷胶卷,每卷胶卷36张。10年的时间,7万多张照片串联一起讲述杨延康眼中的藏地。《藏传佛教》并不是杨延康最初的题材选择。在此之前,他拍摄了多个极具分量的专题。
就像一个在荒野中行走的游侠,属马的杨延康习惯“在路上”的漂泊感觉。
01
第一次看到麻风病康复者,杨延康说不上害怕,只是觉得陌生。那张脸已经扭曲变形,鼻子坍塌并陷了进去,嘴巴歪了,合不上。他伸过来的双手手指残缺,说话声音颤抖。再早五六十年,他们被称为“风吹来的魔鬼”。
在没有更有效的治疗方法前,隔离是当时防止麻风病传染的方法——在山里,在孤岛,一座座的“麻风村”建起,用来专门收治麻风病人。苦难在这个村子随处可见,但杨延康发现生命的乐观与希望并未因此消逝。杨延康说,摄影人在拍别人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拍自己,所有人的故事中总有一些闪光的东西,以平等的眼光去和他们对话,会重建一种很好的关系。麻风病康复者黄老伯,脱掉假肢在海上表演功夫,抽烟看报全都不是问题。这一幕深深打动着摄影师杨延康。他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并作为新年礼物送给朋友们,他还写了一段话:“轻轻地翻开一个世纪,活着更坚定、更有信心。”这张照片是他一生中不多的具有超越性的时。他超越了自己的眼光,把经验变成了艺术;杨延康从一个观察者变成了记录者。杨延康从未觉得苦难是独立存在的,一切都与信仰交织存在。这样人们在生活中遇到苦难,因为希望而产生信仰,信仰又给予人们心灵的力量去渡过苦难。他看见岛上的双胞胎冯氏姐妹,姐姐很小就得了麻风病,妈妈告诉这个妹妹:你要照顾姐姐,永远不要跟她分开。妹妹真的就一直照顾姐姐,终生未嫁,跟她睡同一张床,吃同一桌饭。杨延康看到她们俩站在走廊上手拉着手,就跟当年在妈妈子宫里一样相互依偎。于是有了这个画面。为了对妈妈的一句承诺,妹妹付出了一生。这些影像更多是对人性和爱的揭示。“广东沿海麻风村”的摄影作品轰动一时。但对杨延康来说,一切只是开始。杨延康和朋友骑车回家途中经过一个院子,听到里面一个喇叭在唱,推门进去,几十个天主教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在院落的土地上做弥撒,衣着寒酸,表情虔诚。每年五月天主教的“寻获十字架瞻礼”节,成千上万的教民都到此朝圣 1994
这些画面在杨延康的心里沉淀许久,他决定举起相机,开始对陕北乡村的天主教生存状态进行影像考察。1983年至2001年间,只要一有空,杨延康就穿梭于陕西地区,拍摄那里的天主教。有一年秋收的时候杨延康到两个白发苍苍老人在收小米。他问老人,儿子为什么没来帮忙,老人回答,我的一个儿子当神父去了,我给天主了。老人并没有因为累而抱怨,反而告诉杨延康这种累是天主对我们的考验。神父在茫茫的沙漠中奔走,去另一个乡村里传教 1998一开始,杨延康是一种“望教”的姿态,一种外部观察者的身份,捕捉天主教徒们的一举一动。但他发现,自己捕捉到教徒们并非最自然、最真实的状态。杨延康也很难说清楚这是真实的还是刻意而为之,但他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那天,代父将他引到神父面前,为他洗礼。圣水从他头上浇下来,沁凉沁凉的,他的圣名叫斯德旺。每一次拍摄,他都毫无保留地置身其中,在持续地纪录中,杨延康自己也成为一名天主教徒。对他而言:和教友一起,记录自己的信仰生活是件幸福的事。他的影像不再那么尖锐,开始变得平和,并且充盈着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神圣感。杨延康在陕西拍摄天主教,一位教友朋友想要 “弥撒曲”录音带,他一下火车先专程搭汽车把磁带送去。“延康,你快回来吧?”教友一通电话,他放下一切赶过去。神父刘文林去世,乡村的教友乐队来送他,教友们吹起乐器“相见时难别亦难”。杨延康望向水晶棺,手握着相机,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直接在寒风中冻成冰条。正如在圣经所说:“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圣堂”礼仪游行的队伍里,小天使唯恐自己的翅膀折落下来 1999
10年呕心沥血,他在数万张作品中精心挑选出74张,汇集成摄影集《神贫的人》。《神贫的人》,取自圣经 “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当年这组作品拍摄临近尾声的时候,碰上了中国平遥第一届摄影节,作品被法国VU图片社总裁克里斯蒂安·葛约尔相中,当即被葛约尔邀请签约。在信仰三部曲没有完成之前,杨延康曾三次被评为“中国最有影响力摄影人物”。70岁的农村民间艺人曾树德,免费为教会雕刻耶酥受难像 2001
在杨延康拍摄出藏传佛教“十年计划”后,而谁又能想到,这个在摄影中透视苦难与信仰的人,竟是从白案师傅出身。
两天前,杨延康从老家安顺跟随一辆装满厨具的大卡车颠簸两天到了深圳,在一家酒店准备做面点师傅。在酒店里,他遇到了恩师—时任《现代摄影》杂志社的主编李媚。出生于贵州安顺的他,从少年到青年,写过诗,摸过相机,但那都属于兴趣爱好,直到他结识了有“中国摄影界教母”之誉的李媚。杨延康进了《现代摄影》杂志社。他做着发行的业务,每天都嗅到影像的气味,呼吸着飘散在编辑部里的奇特清香。在《现代摄影》杂志做了8年发行员的杨延康,决定真正走进摄影。辞职后,杨延康开始接一些私活,也有杂志社同事介绍过来的,用攒下的4000块钱买了一部尼康FM2相机后开始接商业片。杨延康接到过拍瓷盘子的活,拍了两天两夜,把照片交给客户审,客户拿着其中一张照片问他:“这个盘子上面怎么有一个光斑啊?”“这不是光斑,是瓷盘的高光点,说明瓷盘是有反光、有质感的,它不是纸做的。”客户并不满意,要求重拍。那个年代没有艺术家和大师之说,拍商业片,一切都由甲方说了算。在拍摄陕西农村天主教时,杨延康开始信仰天主教。当他用镜头开启《藏传佛教》的大门时,他又皈依了佛教。有人说他“拍什么就信什么,太功利”。而杨延康本人,做出了大多数人都不敢或不愿做的选择——去相信。三十年里,时代在发生巨变,但杨延康似乎从未改变:讲述别人的故事,以免它们消失。三十年的摄影生涯,杨延康用自己全部的心力成就了《麻风病村》、《陕西乡村天主教》及《藏传佛教》三个专题。《麻风病村》—— 让杨延康看到苦难中信仰在抚慰灵魂。 《陕西乡村天主教》—— 让杨延康找到自己灵魂的寄所。 《藏传佛教》—— 拍摄结束,他皈依了藏传佛教,内在的信仰变得越来越纯粹。 杨延康作为一个多信仰者,自始至终都带有相信的勇气,溶入进去让自己的灵魂得到神的抚慰恩宠。 他用经典的影像去诠释和理解信仰之人,用照片的人性和爱去启迪自己和感动他人,用思想的影像去延续生命,从而获得对生命的感悟与尊重。
参考资料:
1、“一条”视频
2、《名家面对面|杨延康:在未知领域寻找真相和理解》,人民摄影3、《他花了10年时间,在藏地拍摄了2000个胶卷,7万多张照片》,WeL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