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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村距梅岭有一支箭的飞行距离,这支箭由力大无比的武士开弓劲射。
昔时的梅山村是驿站之地,千百年来,朝廷驿使、大小商贩和挑夫曾在这里歇息。他们吃罢竹筒煮饭,喝杯热茶,再上路出发。或许,周敦颐、程颢、程颐、王阳明和汤显祖们,也曾在此歇息过。然后,这些文化巨擘,迈着轻盈的步履,穿过村子,攀走梅岭,赏梅、吟梅、颂梅。漫山高洁之花,皆是磊落襟怀。
穿村而过的驿路,被昔日的马蹄和急促的脚步磨得光滑,石头与石头间生着细碎小草,路的两侧杂木丛生。远处是葱绿的稻田,偶见竹篁和大树。秋蝉鸣唱,古道寂静。进得山来,驿道豁然朗阔。被誉为“五岭之首”的大庾岭(梅岭)古驿道,是古代中原通往岭南的重要途路。秦时开辟山道,汉武帝时庾胜将军筑台要塞。唐开元四年,诗人张九龄奉诏开凿大庾岭路,改善南北交通。张九龄亲自踏勘,指挥施工。山体坚固,开凿艰难。崖陡岩悬,劳工们挥汗如雨,臂膀闪亮,斧劈钎撬。两个多月,打通了30华里驿道。张九龄撰写《开凿大庾岭路序》,记述大庾岭开凿后公私贩运盛况:“转输不以告劳,高深为之失险。于是乎鐻耳贯胸之类,珠琛绝赆之人,有宿有息,如京如坻。”民间这样描述:“商贾如云,货物如雨。万足践履,冬无寒土。”大庾岭古道,通达了赣南与粤北,亦将珠江和长江流域连通。
▲昔日商贾如云的古驿道已没有了当年的繁华,现在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多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剪取南安半江水,即是梅城一岭花。”若是二月,漫山梅香,如梦如幻。梅开梅落,诗意久远。更美的,是历代文人梅岭赋诗。仅《大余县志艺文》就收集了张九龄、宋之问、刘长卿、苏轼、文天祥、周敦颐、王阳明、汤显祖、戚继光、解缙、袁枚等历代名人的传世佳作200余首。梅树蓊郁,一代一代递增着它的韵味。已故学者谢传梅先生在翻阅诸多史料时发现,一代大戏曲家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曾数十次提及“梅岭”“梅关”“大庾岭”等,依此便可判断,《牡丹亭》故事发生在南安大庾。汤显祖徜徉大庾驿道,酝酿并完成了《牡丹亭》这一煌煌熠熠的千古巨著。
▲漫山梅香,如梦如幻,令游客流连忘返
南北两驿,赣粤两地,梅开不同,山色迥异。这边梅花落了,那边梅花刚刚绽蕾。所谓“南枝花落,北枝始开”,即说明了气候不同,花开时间不同,山色亦不同。打通山壁,开关通隘,南北两地气候得到了调和。山道弯处有古枫,古枫生两臂,一臂被重压折断,只余一臂,粗壮茂盛,高擎树冠。行走树下,如遇苍迈老哲,讲述时光嬗变故事。离此株不远,还有两株,有七八百年树龄。梅岭多古树,最常见的有杉树、枫树、香樟、松树等等。有的古树,年代无法确认,好似守护梅林的宿将。难怪苏轼这样吟咏:“大江东去几千里,庾岭南来第一州。”一处平地,立一横碑,上刻“重来梅国”四个大字。时任大余县志办主任邓思喜先生向我们介绍,这个石碑,是他在杨坑村一户屋檐下发现的。夏天时分,农人用作垫脚石洗澡。他将之取来,置放于此,供人观摩。
▲重来梅国
关墙即界墙。墙顶之上有瞭望口,兵卒踞守关口,察视南北两地。关墙之北,题“南粤雄关”;关墙之南,题“岭南第一关”。“岭南第一关”山门两侧有楹联:“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是清光绪癸未年福建长汀商人李化所题。这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闽地商人李化到粤地经商,过梅岭驿路,突遇劫匪,所带货物皆被洗劫。李化折返家乡,路过赣境,感叹遭际,撰写此句赠南安府衙。后来修缮梅关时,南安府衙以此句作梅关楹联。
▲如今的梅岭已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关墙早已失去了防御匪徒的作用,但关墙之南的这副楹联依然在诉说着当年“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的故事
有关花的思考,从内涵到外延,一直没有断过。汤显祖“一生四梦,得意处惟在牡丹”。王阳明约友看花时说,你没有来看花时,此花“与汝同寂”,晦暗不明;当你来到花前一瞬,它才与你一同“明白起来”。这是心学体验,是“知行合一”的感知,是认识论问题。周敦颐有令人耳熟能详的《爱莲说》名篇:“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精神境界,纯净盛开。
周敦颐任南安郡司理参军时,收程颢、程颐为弟子。周与二程以“观物”来“观心”,尊圣贤之道而立志,凡俗芜杂不入胸襟。周敦颐素爱整洁,崇尚自然。“数十黄卷轴,贤圣谈无音……吾乐盖易足,名濂以自箴。”《旧南安府志》载:“大庾则俗尚朴淳,事简民怡,为先贤过化之邦,有中州清淑之气,盖其风近古矣。”是指朴淳之风能让人志趣清远。“清淑”为清澈、纯净、淑德,以此蓄养人的品德,亦会让民风纯正起来。
▲新城周屋村夏日里盛开的荷花似乎正在轻声吟唱着周敦颐的《爱莲说》
青龙镇章江之畔,有王阳明“落星之处”。穿过路两侧稻田,来到王阳明“落星之处”碑亭。这座碑亭,是《王阳明大传》的著者、日本九州大学名誉教授冈田武彦敬立。穿过草丛到章江边,河床裸露,流脉浅浅,粼粼水光,似跳跃着的小闪电。
▲“此心光明” 星落南安——落星亭
有着500余年历史的杨梅古城是王阳明屯兵之城,村民皆姓王。沿残旧的青砖城墙根儿走到村北口,村书记王志君骑摩托赶来,带着我们转悠。一些古建筑已风烛残年、破败不堪。1965年修缮过,半个世纪过去了,仍不能抵挡风剥雨浸。那座1564年筑的“一本堂”相对完好些,拐角墙砖,镶有嘉庆七年祠宇书院“禁条”,文字隽秀,清晰可辨。邓思喜说,小时候到杨梅古城看电影,若是没人带着,出不去。这座 “大庾最早遗迹”之神秘可想而知。到村边石桥俯看河水,竹篁照影,麻鸭游弋;水走“己”字,玉带缠腰。绝佳的风水宝地。
▲再坚固的建筑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古城附近的丫山气候湿润,有时山上下雨凉爽,城里却是暑热如蒸。邓思喜说,丫山大大小小石头都是佛。自古及今,丫山没有遭过火灾,也没有地质灾害,这是王阳明的功德。先师以高华之品德,为“钨矿之都”大庾祈福、纳福、迎福。王阳明在南安4年时间里,以“立德、立言、立功”修炼生命精神,推行《南赣乡约》,要求老百姓循圣善之道,尊仁者之行,兴利除弊,戒除奢靡,自我约束,朴素简约。
▲丫山的美在于她的朴素、简约,更在于她能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受到生命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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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财经报,作者:黄恩鹏
编辑:朱丹尼
一审:龙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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