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2025-01-30 11:04
安徽
暖阳。鸟鸣。城外,零星鞭炮声。流年,如水。岁月,如风。往事,于指尖拼接......厚厚的冰雪。他们或许不来了。父亲再次站在门外,引颈张望。一个又一个身影近了,又远了。心绪的起落中,父亲等到了他的外甥们,他永远的贵客,脸上露出卸下重担般的轻松表情。母亲坐在锅灶前,将火拨旺。柴火映照母亲的脸,清秀而略带委屈。她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色。父亲文韬武略,厨艺也是地方闻名。简单食材,亦可烹饪出美味佳肴。赤贫年代,格外炫目。一碗鸡汤挂面,放进三两肉丸,两个鸡蛋,一二上好的鸡块,撒一撮葱花,就算现在,也是普通人的奢侈品。因为绿色。曾几何时,一年的猪羊,一年的家禽,早已为三五个月取代。看似中国速度了,却是以安全来殉葬。午餐,青菜炖豆腐。红烧鱼。油炸丸子。寓意保平安、年年有余、团团圆圆。但是,最爱的还是小炒。一个炒字,总令乡人避讳。而当食欲占主导时,就自觉破除了陋习。肉丝、芹菜、豆腐干,配搭简单,火候却恰到好处。一样的做法,后来我炮制过多次,再也吃不出父亲炒出的味儿。或许,那一年难保一次的精心烹制,纵使不用任何手法,也令人馋涎欲滴吧。父亲走得早。母亲走得晚,也还是走了。那座老房子,空空荡荡守在村头数年,门前屋后长满野草,还夹杂几朵野花。屋里爬满了蛛网,父亲写的春联,还贴在门上,他书写时的纵横开阖,肆意洒脱,以及张贴时的认真,都饱含他对生活的态度,对迎接新春的虔诚,对未来的期待......多年后,当尘土覆盖了曾经的生动与亲切时,我明白往昔不再。有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要我说,父母在,人间尚有团聚的温情。父母去,人生只剩无根的飘零。年初二,我们不愿去舅舅家。舅舅有六个孩子,能揭开锅已是不易。就算外甥们去拜年,舅舅也拿不出像样吃的。他孩子们的舅舅,还寄居在他们家。乡村孩子对年的渴望,本质上是对吃的渴望。可这在我舅舅家,不能满足,所以,找借口不去,而贫瘠年代,对于礼尚往来的讲究,远甚于现在。我们磨磨蹭蹭之后,还是欣然前往。很平常的饭菜,感觉不像过年。有一年吃过饭了,外公忽然一拍脑袋说:哎呀,我把肉汤忘了端上来。他把猪腱肉放在一个瓦罐里,兑上水,盖好,贴放在大锅灶内侧,做菜烧饭时的火苗不断舔舐瓦罐,那肉汤就滚开了,在锅灶里咕咚咕咚冒泡,有时那油气沾上火,就会噗呲一声,窜出一阵烟。等到饭菜做好之后,那汤汁就熬成了。肉酥汤浓,香味扑鼻。那时最有此类口福的人,是坐月子的妇女。当外公说他忘记肉汤时,我想他现在端上来也不迟。可他就是没有端上来,我们只能吞口水。如果我父亲他们去拜年,偶有酒水。不过,客人再多,桌上只有一瓶酒。我父亲让再添酒时,我外公就就双手一摊说:没有了!都吃饭。可是,外公很善良,当有人翻墙,偷了他家院子里的酱,他不许舅妈跳脚骂街,他说偷酱的人,比他们更穷。他还让舅妈送一些给左邻右舍,说他们家没有做酱。今天,我理解了外公的小气,为了一大家人的生计,他必须精打细算,抛开所谓虚面,扎扎实实对家庭负责。他懂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外公去世多年。舅舅舅妈健在。他们的孩子也都成家立业,各自为了生活而忙碌。只是我也极少回乡拜年,时间长了,也生出一些隔膜来。情谊这个东西,之所以珍贵,那是需要用心维护。包括亲情。总结:儿时的过年印象,就是鹅毛大雪中的奔走,就是翘首以盼的团聚,就是门里暖暖的柴火,还有渴望一年之久的肉香味,更多的是对来年的憧憬。回忆过去,回忆的是什么?或许就是那时代,人们尚存的一份纯朴,还有冬天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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