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享新时代|微书摘42:城市深处有文庙

文化   2024-10-05 22:44   山西  




阅享新时代微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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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期

城市深处有文庙





天意从来高难问。

我喜欢冬天,喜欢在冬天的寥落与寂寞里安静地想一些事情,远去的光阴,人世的渺茫,生与死。仿佛那寥落与寂寞就是为回忆与沉思衬托一个萧索而清寒的背景,将人整个地沉进去,忧伤、忧郁、忧悒,然后在冬阳的明朗里渐渐地感到世间的温暖。
冬日的午后,徘徊踟蹰于文庙静谧的时光里,古槐的叶子褪尽了,遒劲的枝干依旧是繁茂的模样,斑驳的影子落在青砖上,写意画似的清淡素净着一片古意。庙里只有我一人,或安静地走着,或久久地伫立;这片清冷里,自由与舒畅,深广与散淡,仿佛与红尘相隔,又似乎听到历史的呼吸,一种迷离的恍惚,一种岁月的无从注目,瞬间,我不能发出一点儿感慨。

文庙是刚刚重修还原为文庙的,因之前,它曾经作为塞北烈士陵园有60多年。戟门新刷上去的朱红油漆闪着耀眼的光泽,承前启后着这段经典隽永的史实。进得山门就看见汉白玉的棂星门,只要是文庙,都会有棂星门。一株古槐,粗壮的皮肉扭曲了腰身向上支撑着枝干,伸向天空,像一把巨大的伞在门前庇护着古庙的安详。明洪武十年(1377),文庙始建时,这古槐还是一株幼苗吧,抑或是在后来朝代的相继重修中,槐树方安家落户?这似乎不重要。枝繁叶茂在夏时撑起一片清凉,浓荫下重重古意,幽深宁静。
棂星门,古代传说棂星是天上的文星,以此命名寓有人才辈出之意,因此古代帝王祭天时首先祭棂星,祭祀孔子也如同祭天。文庙设棂星门,喻意着尊孔如同尊天。人类对寺庙的修建自古兴趣酣然,即便走到今天仍旧丝毫未减。龙王庙,马王庙,娘娘庙,关公庙,大王庙,……奉供不同,心灵的诉求各有所归。而只有文庙奉祀中华民族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文化的创始人——孔子。一个地方修建文庙,便喻示着这个地方文运昌盛,文风通达,文人辈出。历时2500多年,尊崇愈积愈厚,文化积淀则愈来愈深。在曾经是雁门关外野人家的塞北朔州,因为有一座文庙,是如此与众不同、卓尔不群起来。旷野吹过来的风送到耳里的是“温故而知新,学而时习之”的清脆;辽阔的苍穹闪烁的星辰下回荡着“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的长音;战鼓马蹄刀光剑影的血腥没有破损诗书联绵的风雅。依旧杏坛讲学,依旧泮池洗墨砚,依旧状元桥上书声朗,依旧大成殿里奉圣贤。是的,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尽管风雨的侵袭,战乱的烟火,曾使文庙在明清两个朝代里经过几次重修,尽管也曾遭到破坏,但是大成殿、状元桥、泮池都保留至今,有着风骨血脉的支撑。

“棂星门”三字,仪方润泽,含蓄俊朗,汉白玉的底质气息古朴而通灵。过棂星门,步上状元桥,状元桥也叫泮桥。桥两侧为半圆形的泮池。“泮池”的意思就是“泮宫之池”。周朝礼制中规定天子之学为“雍”,诸侯之学为“泮”。所以自古就有在学府前建泮池能振兴学业之说,所以在各地孔庙的规制中都有一个“泮池”。明清两代,把考中秀才称为“入泮”,“泮池”成为古代读书人的“化龙池”。但见青砖幽韵,经年沧桑。春风吹皱一池水,夏日青莲浮水面,秋黄花叶凌波飞,日暖冬雪迎春归。一年四季,泮池墨香缕缕,书声朗朗,摇醒满天的星辰照亮暗夜。
连接状元桥的是杏坛。杏坛为当年孔子讲学的地方,在大成殿前的院落正中。讲堂的周围环植以杏树,故名为杏坛。坛上建亭,雕刻精细,彩金鎏绘,色彩绚丽。“独有杏坛春意早,年年花发旧时红”,早春二月,满树杏花灿然,点缀着文庙的端然和朴雅。
大成殿是文庙的正殿,也是文庙的核心,供奉孔子的塑像。宋徽宗时据《孟子》:“孔子之谓集大成”语义,下诏更名为“大成殿”。

东西两侧的碑廊,触动着生命里的某种感觉。碑刻上是孔子游迹图,游学、麟瑞、述伦、授业、思困、问学、至圣,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坚硬的碑石表达着柔和的思想光芒,不老的时光就在眼前,深刻而华美的情愫在心中升腾。花开花落,万物有情,江流激湍,惊涛拍岸,唯有那静对心灵、独悟山水、神思遨游的人,方是智者,方是学问的主人。
曾去过山东曲阜的孔庙。曲阜孔庙为祖庙,建筑群落庞大,古柏参天,殿檐巍峨,纪晓岚以及乾隆皇帝的题字碑刻随处可见,时时处处可感可触的是历代对孔圣的尊崇。大成殿前,香火缭绕,朝圣者浩浩荡荡,络绎不绝,拜向深邃久远的儒家文化的源头。
位于朔州老城云路巷的文庙,在规模建制上虽然和曲阜的祖庙无法相比,但是,它的内涵与外延同样深邃宽广,兴学、兴教,尊孔、祭孔,借以弘扬中华民族文化,同样的精神不朽。
伫立在廊庑阶前,思绪漫漫,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想起上小学时,就是在一座庙里。那时候,村里有一座庙,改成了学校。院内两株古榆树,遮天蔽日,和文庙里的古树一模一样。我们的教室就是庙里的正殿,高高的屋顶,阔大的空间,老师讲课时有回音飘荡。每到晚上,黑郁郁的屋檐仿佛要压迫下来,廊柱上的龙纹盘绕,在月色里显得云诡波谲,让人心里惶惶的,感到害怕。那时候,并不懂得欣赏,也不懂得寺庙所蕴含的文化奥义。正殿旁边有一个小配殿,我的曾祖父,他一个人,每天睡在配殿里看庙。我问过怕不怕,怕不怕有鬼,老爷爷说不怕,世界上哪里有鬼?但是,我们下了晚自习后,总是害怕。或者,早晨早早地去值日,也害怕,惨白的一弯月挂在西天,一院清辉,无限凄恻。
后来学校搬出来,庙里没人了,渐渐地衰败,院墙坍塌,两株古树中的一株也枯萎死去。又过了许多年,村里重新修庙,捐资者众。去年冬天,去村里再度看望古庙,只见山门上祥云环绕,鎏彩壁绘,焕然一新。所有的日月好像一瞬间走到眼前来了,乡野的安详,在村人的欢闹和独守中沉浸为一片自在、一念执着、一方幡悟。
有人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书本的阅读和思考连绵着俗世的烟火茶饭。没有足够的学识来解读、品评,那么,对文字的尊崇、理解与热爱,可以让我尽情地抒写欢笑、眼泪、悲戚、郁闷、畅快,与文字的舞蹈成为我完整的世界。常常想,人世若无书本,人生如长夜。曾有三年时间,每天傍晚带着4岁的女儿去诵读国学经典,孩子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清脆的朗读声悠扬而起。翻阅一些书册,钱穆的《论语新解》,杨伯峻《论语译注》,还有南怀瑾,有时一知半解,有时幡然醒悟,有时雾里看花,有时豁然开朗,读书之三境界,不知在哪一重上。温柔敦厚、载道言志的儒家思想,其实在牵引着生命内层。
文庙重新恢复修建,诵读经典的书声将会再度响起。20世纪50年代,文庙改建为塞北烈士陵园,园内陈列铭记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原西雁北左云、右玉、怀仁、山阴、朔县、平鲁6个县及绥蒙军区为国捐躯的烈士英名5163名。苍松翠柏,庄严肃穆。2010年烈士陵园搬迁新址。传承老城文脉肌理,淬砺中华文明的千古光泽,文庙从其本真意义上回归。归来,是一种姿态,是一种寻找,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归属,是一种骄傲,一种心理导向。
余秋雨说,一座城市,应该有许多“精神孤岛”。老城十字街的文昌阁,在被毁60余年后,复建。人类无论怎样残暴、冷酷,血腥互残,但终究会走向人文,走向理性,走向尊严。
天意从来高难问,那就不问了。我们只需静静地领受。








节选自:《恢河,淌过我的血脉》

索书号:I25/70

馆藏地点:四楼地方文献阅览室 (仅供查阅) 







供稿:特藏文献部 木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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