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两题
伊甸
1、宗渊书院之夜
夜把我居住的小木屋
任性地举到空中。倘若我不用
一些沉重的心事和古怪的念头压住它
它会不会趁机遁入虚无？
我想看一看那些和我的小木屋
一起颤抖的鸟巢。夜不让我看
仿佛它在遮掩什么。突然
有一头野兽莫名其妙地
开始啃咬我的心脏和血管
我鼓起勇气打开神经质的木门
想和夜讨论一下孤独、卑怯、死亡
这些比严冬还要寒冷的问题
它慌慌张张地后退，结结巴巴地
拒绝我：“疯……疯子才会讨论这些！”
我钻进被窝，想和梦讨论这些问题
梦钻出窗缝，去和夜密谋
它们决定伪装成法官，道貌岸然地
审判我的恐惧之罪，偏执之罪
—— 2024.12.15于杭州到西双版纳飞机上
2、五百罗汉之谜
你的前身是强盗还是蝙蝠？
现在你伸出双臂想要拥抱谁？遇到魔鬼、狮子、毒蛇你的拥抱能不能让它们变成天使、骆驼、大雁？你笑得仁慈而有点尴尬你摊开的双手接得住比雨水还要密集的灾难和悲痛吗？你是不是该为自己凸出的大肚子忏悔？世上有多少人骨瘦如柴！你差点儿要哭出来——你看见了怎样的真相？你为何把两片嘴唇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垒在一起？只要你开口说话，你就从虚无的传说中走出，重新闪耀人的光芒你固执地竖起手掌在拒绝什么？你拒绝的，会不会是我们渴望的？你竖起的这座陡峭的悬崖每天都在向我们提一个严峻的问题——生存还是死亡，拯救还是毁灭？你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你在向一棵小草鞠躬向一粒蚂蚁道歉？还是战战兢兢地表达对权势的顺从？一切皆有可能——高贵或者卑怯，尊严或者耻辱你把两只手都藏进衣袖是不屑跟所有人和神握手还是在显示一种姿态：你不想摘天空的云朵，也不想拣拾大地上的落叶和黄金？你把左腿高高地架在右腿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请不要给我戴上’桀骜不驯‘’无法无天‘这些莫名其妙的帽子”我企图模仿你的姿势，一声呵斥从天而降你咧开嘴傻笑，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你如何扛起降妖伏魔这一神圣的职责？孩子们抢着为你辩护——自己心中没有妖魔所有妖魔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正襟危坐，仿佛一个修炼有道的圣人。你不哭，不笑，不喜，不悲不怒，不怨，不赞美，不诅咒……你已修炼成一块真正的石头所有人都开始忽略你的存在……五百罗汉，我是其中的哪一个？或者我前一分钟是这一个，后一分钟是另一个？如果我被塑成第五百零一尊罗汉，我该撒腿就跑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世人的评判？ ——2024.12.17于西双版纳曼听公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