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几天过节，公司决定组织女员工出去嗨皮一天，吃货们立马就来了兴致：终于可以从早吃到晚，一直吃，吃一整天。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有个小姑娘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如果可以再有一次一直吃，吃一整天好吃的，那就死而无憾了。” 小姑娘是我之前生病住院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儿，她住在隔壁病房。因为我虚长了她几岁，她一直喊我小姐姐。
三八节的前一晚，想到第二天可以出去玩，我心情很好，回家哼着小曲儿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电话是我住院时的主治医师D医生打的，短信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就三个字：请回电。
我给D医生回拨过去，D医生告诉我，小姑娘走了，发现得太晚，抢救无效不幸去世。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胸口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闷闷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问D医生是什么时候的事，结果发现，就是在小姑娘对我说“吃一整天好吃的就死而无憾”的那天。
我一直以为，小姑娘的话只是一个普通吃货表达自己爱吃的一种方式。因为她生病，要忌口的东西太多，眼馋好吃的在所难免，才会有这样的感慨。我并没有真的把她的话跟“死”联系到一起。
挂了电话，我脑子里一直在回想，我们在医院里的那几次聊天都说了些什么，小姑娘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要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02
她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却总有一种比我还老气横秋、看淡世间一切的感觉。每次我都劝她，小姑娘家家不要这么消极。
她总是穿个毛绒绒的拖鞋跑到我房间跟我说，小姐姐，怎么都没有人来看你呢？你一个人多无聊呀，我来陪你聊天吧！
每次听她这么说，我都哑然失笑。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有告诉父母，免得他们徒增担心。男友异国，所以也没法来看我。我因为工作才来到这个城市，亲戚朋友也都不在身边，一个人看看书睡睡觉，发发呆愣愣神，一天也就过了。我并没有觉得无聊，反而悠闲自在。
她见我揶揄地笑笑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吧，其实是我太无聊，我觉得很孤独，所以小姐姐你跟我聊天吧！”我很诧异，她男朋友每天都来照顾她，端茶倒水炖汤送饭，放下工作一直陪她，她怎么还会觉得孤单呢。
我以为她这么说，只是小情侣之前闹闹脾气，可是听她说的次数多了，我还是忍不住问她：“男朋友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还会孤单无聊？”
她说，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的只是一心一意爱她的人，可是她觉得自己从男朋友那儿得不到。
她说，她是男友的第四任女友。男友对前三任女友都念念不忘：当初跟初恋痛苦分手，保证自己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她，做不成爱人但可以做最好的知己；
第二任女友，因为他要出国而分手，他说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懂他的女生，温柔贤惠，没办法带她一起出国他很愧疚；第三任女友是在国外认识的，也是爱得深沉，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僵了，最终分手。
小姑娘是他的第四任，他对前任们的每一种感情，好像都能给小姑娘沾上一点，但似乎每一种感情她又都没有得到。小姑娘又舍不得离开，终日郁郁寡欢，最终病倒。
小姑娘生病后，男友向她求婚了。小姑娘虽然心里很难过，可还是开开心心地答应了。但她心底里认为，如果没有这场病，他们会不会分手不确定，但他肯定不会求婚。
在她心里，他们生活在一起并不会很快乐，他只是出于责任和道德，才会陪伴她照顾她，可他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她。
现在看来，小姑娘虽然佯装幸福地答应了求婚，但心里却在谋划着下一步打算。她觉得，只有放他走，他才会没有负疚感地离开，结束这段可能不正确的感情。而在她心中，放他走最好方式，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后我跟朋友说，其实我很自责，现在回想起来，小姑娘和我每一次聊天，都在透露轻生的念头，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双方的解脱。可是，我当时就是没有听出来她的意思，我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如果我早一点反应过来，或许是可以阻止她的。
朋友劝慰我说，你阻止不了她，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自杀，谁也阻止不了。生命这个东西，还是蛮重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03
米兰昆德拉曾说，生活是否是一次性地消失的，还是无限循环的。倘若永劫回归是确然的，生命的每一秒都有无数次的重复，那么，人的每一次决断都连着永恒，成为生命中无法承受之沉重；
反之，生命和历史都只是一次性的，无法休整和比较的，是永远不会成为图画的草图，是永远不会演出的排练，那么，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容忍的，因为一切选择只不过导向虚无，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重还是轻，其实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想想生养我们的父母，想想真心爱我们的亲人朋友，一段不那么正确的感情，真的还那么重吗？
我一直相信存在即合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段感情，都有它存在的前因后果，它不是平白无故地发生的。
在感情方面，曾经的我也很偏执，越是求而不得，越是竭嘶底里。其实最近我也经历了一些感情上的波动，看了不少两性关系和婚恋家庭方面的经典著作，想着想着突然就顿悟了。
小姑娘男友对她真的不是真爱吗？其实未必。电话里他邀请我去参加小姑娘的葬礼，他说他很自责。我很想安慰一下他，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安慰他。
或许他们只是用着各自的方式爱着对方，而忘了思考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种方式。小姑娘会羡慕男友的初恋以及第二任、第三任女友，终究还是因为她觉得她们仍在他心里，她觉得他爱她们都比爱她更用力。
可是她忘了，那些都是过去。如今她的男友已经足够成熟，或许不会再爱得那么辛苦，但是却未必爱得不那么深。
每一个看似糟糕、狼狈的事情背后，都是一个精心而美丽的礼物，如果一味地抗拒，看不到这份礼物的美丽，我们也将无法成长。其实我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会选择性地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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