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4年艾美奖，FX出品的日本历史剧《幕府将军》成为最大赢家。该剧以关原之战为背景，并延伸到更宏大的世界版图内，展现了日本战国时代的“冰与火之歌”。剧中高耸在画面中的大阪城天守，使整个战争场景更加恢弘震撼、更具压迫感。
真田广之浅野忠信出演美剧《幕府将军》
图源：豆瓣
日式城堡可谓是日本战国时代的一个缩影，而其中最具特点的，非“天守”莫属。
尤其是当我们在日本旅游观光时，坐立在古城之上的天守无疑是不容错过的打卡点之一。
天守就像日本战国时代的历史之锚，其样式结构、建筑技艺、装饰美术等，都在无声叙述着一个时代、一个地方的历史故事，体现日本战国时期对宏伟、壮丽、绚烂的建筑艺术的追求。它究竟具有哪些特征呢？让我们一起探个究竟。
姬路城
图源：摄图网
天守的结构
日本的“城”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弥生时代为了防御外敌而修建堀、栅、瞭望台的的环濠聚落。到了公元7世纪，西日本开始修建古代山城，日本东北地区也出现了兼具防御和行政功能的城栅。
而真正的日式城堡，大部分建造于战国时代末期至江户时代初期，呈现出“一国一城”的历史景象，每个地方诸侯都拥有一座城堡。
为了更好地瞭望局势并掌控守备战况，城的中心总会建立起多层建筑，这就是天守的起源。其主要由三部分构成，即台基、屋身和屋顶。天守耸立在整个城堡区域内的最高处，是城的标志，是当地领主的权力象征，也是战争中的最后据点。天守有独立式、复合式、连结式、连立式四种结构。
1、独立式
独立式是指只有单体一栋天守，此外没有任何附属建筑。
青森弘前城是独立式天守
图源：九州旅游信息网
2、复合式
复合式则是紧挨着建“橹”的天守。所谓“橹（やぐら）”，字面意思是存放武器的存放武器的仓库。但“橹”实际上具有多种功能，比如瞭望城外状况、存放兵器、发射远程武器等。
櫓
图源：朝日新聞デジタル
按照层数不同，分为一层的“平橹”、二层的“二重橹”、三层的“三重橹”。像一排平房连在一起的叫“多闻橹”。根据形状和用途的不同，还可划分出其它种类，比如用来赏月的“月见橹”、看富士山的“富士见橹”等。而下一段中提到的“渡橹”，是指用于连通建筑与建筑之间的橹。
3、连结式
连结式天守结构就是指：“大天守”和“小天守（或橹）”之间用“渡橹”连接起来，共同组成一个整体的“天守建筑群”。如果一座城有多个天守，其中最大的称为“大天守”，其余称为“小天守”。
松本城拥有日本唯一复合连接式天守。既有“复合式”特征（紧挨大天守建橹），又有连结式特征（大天守和小天守之间用渡橹连接）。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标记为作者所加）
4、连立式
连立式天守（建筑群）的结构则更为繁复，把“大天守”与数个“小天守（或橹）”，用“渡橹”连起来，形成环状结构。
姬路城因连立式天守而闻名，大天守、小天守、渡橹等8栋被指定为国宝。
图源：摄图网（标记为作者所加）
天守的形状
天守的形状主要有“望楼型”和“层塔型”，前者比后者出现更早。
1、望楼型
望楼型是指在一阶或二阶高的巨大“入母屋造”建筑之上搭建一到三阶不等的望楼，两者相辅相成又相对独立。望楼型天守的屋顶层数和内部楼层数不一定相符，为此，外观的屋顶数称为“重”，内部楼层数称为“阶”。
丸冈城（福井县坂井市）拥有日本现存最古老的天守。是望楼式2重3阶天守。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
此处科普一下，所谓“入母屋造（いりもやづくり）”，即中国建筑中的“歇山顶”，（歇山式屋顶，有一条正脊、四条垂脊及四条戗脊）宋朝称九脊顶，是等级规格很高的建筑样式。
图源：柯利达装饰
图源：百度词条
2、层塔型
层塔型则是一重接一重往上搭建，各重结构相对独立，只在最上层的入母屋式屋顶装饰“破风”。所谓“破风”，就是天守屋檐的一种装饰，下文着重介绍。
江户城天守阁就是典型的层塔型，即层层往上叠加构建。屋脊上的一对金鯱亦十分亮眼。
图源：飞鸟寺文管所
天守的装饰
从细处着眼，破风、火灯窗、格子窗、鯱等组成部分，为天守增添了许多设计之美。
其中，破风（はふ）是天守外观的主要装饰元素。所谓“破风”，也就是屋顶山面的合掌形板，也称破风板。这实际上是一种源自中国的建筑方式，宋朝时称作“搏风版”、“博缝板”，常见于中国古代的歇山顶和悬山顶建筑中，除了装饰美观，还能起到防风雪的作用。
根据线条运用和建筑布局的差异，天守的破风主要分为入母屋破风、切妻破风、千鸟破风、唐破风。而根据实际用途，又可以分为构造的破风（入母屋破风、切妻破风）与装饰的破风（千鸟破风、唐破风），前者基于构造需求，后者追求装饰目的。
姬路城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标记为作者所加）
入母屋破风即从入母式屋顶的山面（与屋脊垂直相交的面）向外延伸出去的三角形部分。千鸟破风是附属于屋顶斜面上的三角形部分，用于装饰、采光、通风，在天守中也可以作为向外发射箭矢的迎敌设施。
入母屋破风与屋檐两边相连，千鸟破风则附着在屋檐上。
图源：周宽历史课堂
切妻破风与切妻造屋顶相匹配。切妻造即中国的悬山式屋顶，房檐从侧面看呈人字形。
图源：周宽历史课堂
图源：文化遗产保护研究
唐破风一般被认为是日本特有的破风形式，相较于其他破风的三角形设计，唐破风外观上最大的特点在于其破风板的形状呈现为弓形，即两侧下凹，而中间平缓拱起呈弧形。
图源：周宽历史课堂
位于滋贺县彦根市的彦根城的天守有切妻破风、入母屋破风、唐破风和千鸟破风四种，组合巧妙。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
破风下方常配有“木连格子”（也称“狐格子”）——也就是由木条纵横相交形成的格子，格子里侧镶嵌木板，有的也会涂上一层灰泥，形成“涂笼”——灰泥墙面上有数个用于通风采光的窗口。
此外，“悬鱼”也是破风的标配，作为装饰板，它不仅可以利用各种纹样增加美的外观，还可以保护伸出山面的栋木（三角形屋顶最上方贯通整栋房子构成屋脊的木梁）前端。因为最初为鱼形，并从山面顶端悬垂，所以称为“悬鱼”。
彦根城（滋贺县彦根市）
图源：九州旅游信息网（标记为作者所加）
其它组成部分还有火灯窗、格子窗、鯱。火灯窗呈曲线型，最初出现在寺院建筑中，后来也运用到御殿、城郭的建造中。格子窗由棒状建材按一定间隔排列建造，为了城郭的防御，通常在极小的面积内密集使用粗大的材料。
火灯窗
图源：匠山行记
而鯱（鸱吻）则是一种想象出来的鱼，虎头鱼身，多用青铜或瓦制造，将军城中的鯱会贴金箔或金板，常作为防止火灾的吉祥物装饰在屋脊上。
冈山城金鯱
图源：飞鸟寺文管所
天守的类别
实际上，天守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城的象征。战国时代只有少数城建有天守，到了江户时代初期，全日本各地的城才耸立起一座座威武气派的天守。
后来，由于江户幕府的限制、明治时代的废城令（明治政府认为城会成为叛乱者的据点，且维护费用高昂，下令拆除），再加上战争的破坏，几乎所有天守都消失了，真正保存至今的天守少之又少。
战后，日本人将天守看作乡土的象征，开始重建天守，近年来的复原天守更是在材料和结构上都再现了当年模样。按照天守的性质，可以分为现存、复原、复兴、模拟四类。
1、现存天守
如今，全日本仅有12座现存天守，全部建于江户时代。其中，有的天守虽然在外形上体现为橹，但实质上是天守，比如新发田城，由于当时的幕府对城的顾虑，新发田城以建造三重橹来代替天守。另外，还有的天守在明治时代曾倒塌，但重建时最大限度利用原有建材，所以也算作现存天守一类，比如松本城就经历过解体维修。
松本城（长野县松本市）天守属于现存天守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
2、复原天守
复原天守是指在原来的位置按照原样重建的天守。这样的天守还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根据图画、文字记载、老照片、设计图等资料，采用和当时相同的技术和材料，从外观到内部构造都忠实再现；另一种是只恢复外观，内部则由钢筋水泥结构代替，称为外观复原天守。现在，如果在天守台遗迹上重建天守，只有采用木结构才会被认定为复原天守。
大洲城（爱媛县大洲市）天守属于复原天守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
3、复兴天守
复兴天守是指由于史料不足，或考虑到观光开发等原因，与当初的样子有若干不同的天守。这样的天守内部多为资料馆或观景台，窗户的大小和位置多有变化。还有的复兴天守在外观上添加了入母屋破风或千鸟破风。
大阪城天守属于复兴天守
图源：摄图网
4、模拟天守
模拟天守的建设则脱离了史料或史实，很多情况下，人们只知道该地曾建有天守，但没有相关资料，只能凭想象修建。
唐津城（佐贺县唐津市）的天守是模拟天守
图源：日本国家旅游局
尾声
日式城堡尤其是其中的天守和御殿，可以说是日本战国时代末期——具体来说就是“安土桃山时代”（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统一天下的时代）在文化艺术层面追求“绚烂豪华”的具体体现。
最具代表性的日式城堡，是织田信长始建于天正三年（1575年）、完成于天正八年（1580年）的“安土城”，这是日本第一座大规模城堡，坐落在滋贺县安土山上，濒临琵琶湖畔。
天守的外部层层阁楼墙板涂白，用金箔贴瓦；内部漆泥金，各层都绘有远寺晚钟、花鸟草木、三皇五帝、孔门十哲、释迦说法等绘画，是安土桃山艺术的瑰宝，只可惜在“本能寺之变”那年消失在大火中，如今只剩下遗迹。
安土城天守想象图
图源：古建造物社
后来丰臣秀吉效仿营造了大阪城天守阁、伏见城（桃山城）等，也尽显富丽堂皇之美，彰显将军的权威和财力。同时期，各地武家纷纷效仿，在自己的领地建城。到了江户时代初期，新掌权者德川家康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实施“一国一城”制度，禁止各地新建有天守的城，即使装修旧城，也只允许保留城的居住部分。由此，城的历史走向衰落。
日本学者藤冈通夫认为：“天守阁通过近代的历史，占据建筑界的中心，代替了凋零的宗教建筑，是成为人间权威象征的‘城郭与书院’建筑的黎明。”“豪华绚丽的桃山艺术，实际上是以‘城郭与书院’作为母体发达起来的，因此城郭建筑在桃山艺术上占有很高的价值。”
随着城的建设而兴起的，除了天守，其实还有豪华的“书院造”日式住宅建筑，即御殿。下一期，我们将继续探索日式城堡中包括“御殿”在内的其它组成部分，全面感受日式城堡的建筑之美，敬请期待！
参考资料：
1、三浦正幸：《日本古城建筑图典》
2、西谷恭弘：《一期一会 日本古城百景》
3、中川武，米泽贵纪：《日本名城解剖书》
4、藤森照信：《日本建筑风格变迁史》
5、陈志华：《日本古建筑——敢于输入也勇于创造》
6、叶渭渠：《日本文化通史》
7、家永三郎：《日本文化史》
作者简介
李杰胜，广州人，从事品牌广告工作多年，热爱新媒体写作，曾在一些知名的媒体平台投稿发表文章若干；享受语言学习，日韩英德持续折腾中，喜欢在语言学习的过程中深入了解当地历史文化和生活样态。生命就是一场不断探索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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