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仗着村长是他岳父的关系,分家时强迫爷爷把菜地划给他,把旱地划给我爸。
三年后,村口要修铁路,大伯又用菜地强兑了我家旱地,结果不到一年肠子都悔青了,婶婶还要跟他离婚。
在我们村,一般家里有两个男孩的婚后都会分家,由长辈见证,父辈主持。房屋,田地,家具,餐具,厨具,农具都会重新分配。不论好坏,优劣,每家尽可能做到公平。之后各自持家,年终时回到父母跟前,汇报各家这一年来的收成。
爷爷有四个孩子,大姑二姑早早嫁了人,大伯在爷爷的帮助下结识了村长的女儿,两人不到一年时间就开始谈婚论嫁。
按照规矩,结婚前一天晚上,爷爷把大伯和我爸叫到跟前,开始分家。由于我爸当时没有成婚,就按当年收成分配。
而当分家进行到一半时,村长带着女儿过来参观,想要做个见证,以免女儿吃亏。爷爷无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村长刚一坐下,大伯便按奈不住的站起身来,要求爷爷把距离最近的菜地分给他,反正我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就让我爸在村口的旱地里磨炼几年。如果同意,他会拿一笔钱给我爸,作为补偿。
村长的女儿听完,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大伯跟前,向爷爷表示,只要答应大伯的要求,以后村长会单独给我爸划一块地。
爷爷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场让人拿来笔墨,把分家的结果抄录三份,大伯和我爸依次按下手印。
婚后大伯和婶婶开心的在菜地里种下蔬菜,收获时开着三轮车,一车接一车的往集市上拉,看得村里人羡慕不已。
我爸在爷爷的指点下,一整年都在给旱地松土,灌水,洒鸡粪,偶尔碰见大伯还被各种嘲笑。
第二年开春,大伯和婶婶重新在菜地里种菜。我爸扛着一大捆花椒苗,在旱地里种下,逐个浇了水。
大伯种完菜,特意骑着骑行车到旱地里看我爸,一见面就开始挖苦,希望我爸听他的,不要种花椒,种风景树,到时候可以拿出去卖。
我爸不听,坚持要种花椒,气得大伯临走时,直接拔了一株花椒苗,手被椒刺扎的嗷嗷叫。
后半年收获的时候,大伯跟去年一样,开车三轮车,一车接一车的往集市上拉。
我爸继续守着他的花椒苗,清点着活了多少,死了多少。死掉的拔出来,处理一下根土,来年开春种上新的。活着的继续松土,浇水,施肥。
第三年夏季,大伯家蔬菜丰收之际,我爸种的花椒全都活了过来,有几株较大个的竟然开了花,结了椒。
我爸开心地跑回家告诉爷爷,爷爷正跟一个中年妇女说着话,那妇女一看见我爸就乐开了花。我爸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串门的,直到那人走后,爷爷才告诉我爸,村里的媒婆要给我爸介绍对象,约在一周后见面。
一周后我爸第一次见到我妈,两人聊了没多久,我爸就带我妈到他的花椒地里,指着满地的花椒对我妈说:“这些花椒再长一长就能结果,到时候肯定可以卖上好价钱。”
这时刚好有一行人,分别拿着皮尺,测量仪,笔记本在不远处讨论着什么,大伯骑着自行车远远奔来,上去就挨个发烟,与之交谈了起来。
我爸看了看,没有理会,继续给我妈讲着他的花椒。
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村里的媒婆让人传话说,人家姑娘相中了我爸,后天会再来我家。爷爷奶奶听到消息都很开心,我爸也很激动。毕竟他昨天只顾着分享花椒的喜悦,根本没有关照到人家姑娘的感受。
大伯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回家,没有多问我爸相亲的事,只是一遍又一遍追着爷爷询问当初分家的事。
过了好几天我爸才从爷爷口中得知,村口要修铁路,大概率会从我爸种的花椒林过。至于怎么赔偿,铁路上还没有和村里商量,现在只是初步测量阶段。
大伯希望能用菜地加钱财补贴的方式,把我爸手里的花椒林兑给他。爷爷当场是拒绝了,可大伯纠缠不休,不论如何都要让我爸妥协,把花椒林兑给他。
爷爷问我爸意见,我爸没有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喝着闷酒,心中五味杂陈无处诉说。
这天我妈来找我爸,让我爸再带她去花椒林参观,我爸一看见长势不错的花椒树,情绪就跟着上来了。藏在心底无人诉说的话,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
我妈听了后想了想,并没有生气,反而帮我爸出主意,让我爸答应大伯的要求,但是不要钱,尽可能的多要菜地。要到手后,必须全部写在纸上,让更多人作见证,坚决不悔。
我爸没有多想,听了我妈的话,当天就拿着我妈写的字据去找爷爷,爷爷让人把大伯叫回来商议。
大伯看了我爸的字据,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我爸,除了之前分到手的菜地,还有旁边的一块菜地,全都划给我爸,一部分用来抵钱,一部分用来抵花椒树。
第二天我爸按照我妈的主意,请来村长和村里的长辈,让大伯当着大家的面签字按手印,接着让到场的每个人都在纸上按了手印。
拿到字据的大伯开心坏了,一回到家里就摆了两桌,邀请亲朋好友前去吃酒,我爸也去了,并按照我妈的建议,在大家面前,把约定好的事重提了一遍。
听到结果,大家都为大伯开心,为我爸感到惋惜,不过我爸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妈的话,没有半点悲伤。
我妈给我爸说,这个世界上,但凡取巧得到的东西,皆不会长久。就目前来看,大伯很快便会拿到赔偿,似乎是最大受益者。可实际上,我爸得到了很多菜地,这些菜地虽然不能一下子带来巨大财富,但是却可以源源不断的生财。生活就像喝水吃饭,唯有有条有理的往前走,日子才能红火,生活才会幸福。
第二年开春,爷爷托人看了个好日子,打算一个月后给我爸和我妈办婚礼,而这年我爸早早就在我妈的建议下,把菜地划分出三个等级,种下各不相同的蔬菜,最外面腾出一小部分不太适合种菜的地,用来种果树。
婚礼结束后,我爸在我妈的帮助下,把蔬菜照顾的非常好,果树也都逐个种到了地里。
村口确实要修铁路,过来测量的人越来越频繁,大伯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每次遇见我爸和我妈都忍不住嘲讽一番。
年底我爸种的蔬菜迎来大丰收,个头比大伯之前种的大,种类也多了好几种,拉到集市上时,菜价竟是去年的一倍。
开着三轮车路过的大伯,一看见我爸就吹鼻子瞪眼,酸溜溜的说一大堆,临走时还不忘记拿一捆芹菜。
蔬菜很快卖完,我爸开始清理菜地,村口修铁路的事也有了眉目,工作人员洒出来的白线,刚好从花椒林旁边碾过。
知道消息当晚,大伯疯了似的跑到爷爷跟前,可是爷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拿出一年前的字据给大伯看。
亲兄弟之间,原本就该互相谦让,相互帮助,共同进步,砥砺前行,可是大伯却总想好事占尽,坏事一分不沾,那怎么行?
晚上回去,知道情况的婶婶跟大伯吵了一架,第二天早上天都没亮,就拉着行李回了娘家。
大伯悲伤的来到花椒林,看着长势不错的花椒林,心情却难过到了极点。情绪上来后,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用镰刀把大片花椒树给拦腰砍了。最后还是爷爷赶到及时阻止,才把剩余的一大半保护了下来。
一年,两年,三年。铁路的黄土滚滚而来,竖起一条长龙,挡在花椒林旁。本就缺水的旱地,没人灌溉,到了开花的年份,却死伤大片。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抹绿色,连杂草都寥寥无几。
大伯和婶婶闹了一段时间,最终没有离婚,可是关系也因此有了间隙,每次提到花椒都会争吵,每次经过花椒林都会感叹。
我家菜地的收成越来越好,边上的果树也开始结果,吃到嘴里特别甜,果汁也很足。
这一切似乎都在验证着我妈最初对我爸说的那番话,同时也说明了:生活需要细水长流,而非大水漫灌。一口吃饱,只顾眼前利益的做法,根本不能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