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9.5
初来河内,瞎咕隆咚直接就躺床上睡了,实在是心里无助想家又恐慌,舟车劳顿加上夜晚的催化,昨夜差点心痛到流泪。
原谅我是第一次这样留学。初到的新鲜感在一路的落日晚霞和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中推到顶峰,又在换汇取现的困难和要反应好久好久的货币使用中迷茫低落到路边溅水的小沟里。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小狗想朋友想到心里闷痛,看到罐头说想我,看到L说让我早点睡觉,看到老哥说快睡,睡醒了就会好的,我抱着我的飞机枕在床上努力睡觉,努力在异国他乡不安的夜里自我催眠。
不过一想到远处有地方有人在思念我,一想到远处有地方有人让我思念,就感觉有种安宁的幸福感,来来往往的爱意和思念交织成网络,轻轻覆在我身上。即使疲惫,即使明天仍然未知,即使中途多有醒来,在早上六点起床的一刻,我又是如此清爽又快乐,因为窗外的音乐,因为好日头,因为崭新的一天,因为看来老哥说得对。
这多好啊,我继续期待着。
2024.9.8
一觉醒来,外面又变得很安静了。天还是阴阴的,反倒很亮堂,与昨夜我睡着之前恍若两个世界。
阳台出现一包莫名其妙的烟,大门和地板之间用来堵走廊雨水的床单湿透了,楼下的树疑似倒塌。这样的痕迹和网上的惨状又昭示着台风摩羯的影响之大,但是楼下还是传来男人女人聊天的声音,摩托驶过的声音,后巷一直在叫的狗还是一直在叫,天边也有鸟飞过,叫声清灵。日子还是继续过。我最愁的也变成嘴上的水泡,和心心念念想再吃一次的bánh mì什么时候再开门。
空调在,因为昨天晚上早睡而错过的消息也看到了,手也可以洗,电有,网有,水也有,算平安。
昨晚上睡了到越南以后睡的最好的一觉,其实到这边我每天也都是困了睡亮了醒,闹钟都不用,也挺舒服。
外面又呼呼的吹起风来了。
2024.9.9
河内今日极潮湿,其实雨后并不如雨前那么燥热,但是潮乎乎的天气闷到人身上,让皮肤不自觉渗出汗来,如洗一滩暖水澡。
街上还有许多连根脱出斜倒在路边的树,也有脱落的招牌和散架的钢筋。但是那家bánh mì店也已经重新开张,老板的小孩拿着竹签和我们玩,掉在地上就说a-oh,很可爱。路上的人们也都自觉绕开这些小小的废墟走着,各处的工地也重又施工,买花的人也买起花来。回宿舍时,看到昨晚还在楼下费心锯断装车的巨大树枝已清理干净,摩托车们又整整齐齐回到树下。
写到这里窗外又倾落下大雨来,但是这里这种特有的从容和生活气让我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在河内浓浓的水气里缓缓泡发,变成一棵同样从容的小树,在四楼向外听雨声。
生活是一直在继续的。
今天回来路上又路过之前去买床品的店,店老板是一个喜欢穿蓝POLO衫的chú,他老婆在福州上过两年的硕士,今天路过,我们和他打招呼,他也想起我们来,也笑,也问候。
河内的人情味是很浓很浓的。
2024.9.19
好几天未写,多是因为这几日有疲有累,满足过分,于是懒得提笔。
在这边常常是能感到满足的,哪怕累到懒到一点也不愿意动了。
本来想着四五天没写了,应该补上点什么,但我其实也并非总是会往后看的人,一切顺其自然的话,收起来的幸福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吧。
那便说今日,前几天走过一次,今天的成行也就更加自然。我从来是定一走十,与合拍的人一起走在路上就更是可以无所顾忌,爽了就向前走,累了就找地方坐,饿了就寻饭吃,喜欢了就停下拍照,下雨了就当落水狗,狼狈逃到屋檐下。其实简单,确实快意。
写到这里,收起的记忆就敲开门来。在还剑湖周围走着,本来只是走着,就又到了邮局,本来只是游览,就又买了明信片,本来只是Y写,就又大家都开始写,本来不知道给谁,就又一下用完了买的明信片,本来只是想带回去,就又寄了一张到悉尼,一张到香港,一张到北京,一张到未来留给也许不快乐的某时刻的自己。
就这样节奏随心随缘动,就这样走在河内的街头,有说有笑有收获,有失有得有心情。氛围是蓝绿色的一阵风,就这样吹过十七个计划内外的城市角落。
在Nhà Sách Mão,脱鞋进店是一个小的挑战,但是三个人一起的话好像就变得很有趣了。书店的地板凉凉的,走着很舒服。书们则好像有着自己简单的分区,却又总是以一种让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比如俄文区里一本突出的红色越南佛教书,真是有够混搭的。有的分区里面书干脆就你叠我我叠你地躺着,组出一个仅供幼儿读物之王享受的宝座。螺旋上行的楼梯,几乎贴地的薄荷绿小桌,二层悬空的油画,脚掌紧贴地面的冰凉触感和走来走去却好像从来碰不上的几个人,构建出一个略微失真的小世界。也有真实可触及的部分,毕竟楼梯扶手脱漆脱到手上都留下了锈味。
本来也什么都没打算,最后就什么都没带走。
总是在想死亡的事情,这段时日里似乎不可避免。在大教堂偶然遇上一场葬礼,我又得以看看在此地人们如何对待死亡。
教堂外停着送丧的车,车上有花圈,来自各方的人。教堂里,有神父在念着什么,语调和缓,声音明亮,只是遗憾我还没到听懂的水平。讲着讲着,人们就唱了起来,曲调温和,甚至有些轻快,能听出温柔和祝福的祈愿。与我们对称的地方坐着白色的乐团,奏完唱歌时的伴奏他们也便离开了。中间区域的前面位置坐着前来送丧的人们,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有几个还戴了白色的布巾。抬着木棺往外走的时候,有的人哭了,大多还是平静。
我似乎见证了一场生者对于死亡的纪念仪式,所以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见到了它在生者角度留下活着的喜与哀,就像有人说逝者会变成星星。一些人走了,就让一些人有了要寻找的星星,但是这找什么,怎么找都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于是我想,在这件事上死亡应该是一种孤独。
走出教堂,在旁边的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个小布艺挂件,我并不信教,但总是诚挚地尊重着有所信仰的人。而且布艺的东西总让我感到柔软而有所宽慰。
就这样从今日说到那日又另日了,这就是我幸福的呈现形式。想到这里又有点累,今天走了太多路。
最有趣是在Hồ Tây遇见一个伯伯,上来就给我们一顿拍,吓得我一通拒绝转头就要走开。结果人家其实是好意。好在他脾气也好,也没生气,同我们比划着他只是想看我们的相机,他也是摄影爱好者。
他兴致蛮高,给我们一个个看过去,还指导我们怎么拍。Z相机的型号太早,他看起来也不了解,就没多说什么。捧着我的相机研究了一下,他对我说Sony适合拍"sự kiện",甚为强调,重复三遍。最后嘱咐Y要她把她佳能的光圈调小,在这边才好出片。
感觉遇到的很多越南人都是这样,热情又从容。很像是这边街上常见的绿植,胡乱蓬勃生长,随风轻快摇晃。有所喜有所爱,有所奋斗,也乐于分享,乐于交流。哪怕我们的越南语遇到了问题,他们也乐于为我们解答,和我们谈天说地。在学校班里有常帮助我们的同学,她们真的很好。grab打到的摩托司机小哥正在自学中文,他的朋友去了广州工作,他也想去中国旅游。宿舍后街bánh mì店的老板娘已经认识我了,一个总是点bánh mì trứng chả的中国学生。
河内的公交车也极安静,空调很凉爽,非常合我心意,司机车技惊人,晃得我有时都忘了要晕车,就这样形成一车冰淇淋空间,在体感仍是夏日的河内九月,舒爽而宁静。
到了河内之后我感觉自己反而更容易平静下来了,环境并不燥热,非台风天里热意和水汽总是黏糊糊攀在身上,我尚且可以愉快接受。在此处我的心很平和,被湿润的满足感渗透了,还荡漾着迷蒙的希冀。
因为这样,就是这样。即使每天出门都湿漉漉一身汗,几乎日日都要洗衣服,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过,就像在Cộng Cà Phê喝的那杯盐汽水,气泡在脑袋里炸开一片清凉。
明天又要早起上学了,那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