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圆子的个人首展即将在一十一拉开序幕,序言似乎不得不由我这个非专业策展人来上几句,理由有三:她是近年我合作最多的设计师,一十一的LOGO作者和视觉设计师,这是圆子个人首展也是一十一的开业首展。
在大理定居三年,极少看到好展览,所以我们在定位一十一时,明确了它不仅是一家民宿,同时也承载一个艺术空间的应有的基本功能。一十一旅馆全名为“一十一INN&ART”,历时一年建设,五一正式开业,开业首展即圆子的“歪歪歪”插画艺术展。
圆子是谁?若放在艺术圈或插画圈,她是个完全陌生的不知名人物,为这次展览她以最真诚的方式自述长文做了自我介绍,似乎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在此我再用简明扼要的方式来介绍:从工作角度,她是一位野生的自由设计师,虽业务能力高超,但少有人知;从个人作品创作角度,她是一位在国内还未崭露头角的插画艺术家,但她作为YYY星球的带盐人,终于要和更多人见面了。就我个人短浅的所知所见来看,她的作品充满了极少见的纯粹的童真与率性,而作品里散发出歪趣味特别又迷人,脑洞和创意像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
从以上描述里可推测,工作上圆子出活儿快且质地出彩,就近年和我已合作的唱片设计里,工作周期在1-3天时间完成前期主设计工作的已不下十次,而这样的效率显然也延伸到了她的个人创作世界——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歪歪歪”插画艺术展从起意到现在,她的总共工作时长不足一月。而在她自己设定的展览工作单元里,还有一系列未完成的周边设计和制作,我计划把这部分工作放在展览期间去完成,在展期内以一种正在进行时的方式来呈现,YYY(歪歪歪)艺术商店与一十一商店也将伴随这个展览启航。
“歪歪歪”插画艺术展对圆子来说,是她人生中极重要的一个事情,那些来自YYY星球的古灵精怪们终于插上飞翔的翅膀开始借圆子的画笔与地球上更多人相见。
这当然是值得庆贺的时刻,祝贺圆子也祝贺我们自己。展览虽在边陲大理但无遗憾,消息释放后一些知名设计和艺术媒体已关注到“歪歪歪”插画艺术展并做了展讯转播,我们会以更多样的方式与更多人在YYY星球交流。
——谢江川,2024年4月22日于大理
童年
在重庆和四川接壤处一个偏僻小村子,随处可见小山包和丘陵,村落依山傍水,房屋点缀于茂密的树木竹林中,片片水田里时常可见白鹭飞落。老人口中常念叨谚语“簸箕簸箕圆圆,对门(面)有块大田,白鹤(鹭)来洗澡,乌龟来拜年”,说的就是这山林景象。
这就是小时候的我生长的地方。白天在大自然中玩耍,和小伙伴穿梭于池塘、竹林和稻田,抓鱼、抓蜻蜓、抓萤火虫、过家家,用竹叶折小篷船,用红薯茎干做项链和耳环,用树叶当钱使……晚上的大自然又常让我害怕,怕黑、怕鬼、怕贼,怕一个人睡觉但又不得不一个人睡觉,怕父母不理解也不理睬我的恐惧。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时,会泛起微微的虚无感,是的,那时的我已经能感受到这些了。
我画了厚厚一叠小动物和卡通小人、美少女战士,都送给身边的小伙伴了,自己竟没有留下一张。
中学时期遇到了自己美术之路上的第一位伯乐——无偿教了我三年国画的年轻帅气的美术老师L。可我性格怯懦,加上国画枯燥,笔触颤颤巍巍,没有风骨。但L老师很有耐心,他只是让我画,几乎从不骂我,即便偶尔偷懒,但我也坚持了下来。因此,那时的我在学校和镇上其实算小有名气的,时有获奖喜报被贴到学校和镇政府门口。
由于没有学习素描,我没考上区里最好中学的美术班,但另一所知名中学不知怎地找到了我,希望我入读他们的艺术班。我清楚记得报名那天发生的事,我把正在插秧的妈妈从田里叫了上来,一起坐车去报名。命运就是那么奇妙,抵达学校那一刻,刚好放学了,一群穿着非主流又吸着烟的男生朝校门走来,这场景对于山里长大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惊吓,瞬间产生了不想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念头,于是我便拉着犯嘀咕的妈妈回家了。那扇还没踏进去就转身离开了的校门呵,也决定了我人生注定是要先欣赏其它路上的风景,我不后悔当时的决择。02
我的大学
由于高考失利,我被调配到了远离重庆市区的一所大学,专业更是冷门得让人费解——民族学。学科无趣、氛围颓丧,课本甚至都被我论斤卖给了废品站,逃课和上课睡觉是常事。逃课时,我会独自一人拿着黑色签字笔和画本,下到长江边,在高高的石阶上坐下来,画一些意识流的画。山势起伏的缘故,总感觉学校下面的长江比重庆市区的更幽深凶险,更容易让人陷入情绪的洪流。Photoshop是一款图像处理软件。有一次,在系里办公室看到一个师兄在电脑上使用这款软件。它能在数字照片上打字,也能把这张照片中的人物转移到另一张照片的场景中去,这对当时自恋且爱自拍的我来说,似乎是对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来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个软件,成为了我走向平面设计领域的开山之匙。
一次,参加心理学系举办的心理漫画比赛,我一幅关于时间和生命的小画竟然获得了第一名。当主办方把喜报粘贴到学校各个宣传栏,我的名字和系别写在海报最前面,而跟在我的名字后面的二等奖、三等奖等获得者则大多是美术系的学生。那会儿我便悟得一个真相,即我能赢这些科班出身的美术生并非因为我的画功和技法,而是靠思想。后来原稿被心理学系留下来存了档,不知它的命运如何,但愿还被好好保管着吧!
03
在人间
对于非设计专业出身的野路子设计师来说,设计之路异常艰辛,如果当时的我知道接下来十余年这条路都会走得非常辛苦,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勇气坚持着走下去。但说到勇气,我才知道,原来我有多胆小怯懦,就有多大勇气走出去,去看外面的世界,跟最优秀的人学习。大学毕业后,我在重庆就职企业的一个高管让我记忆犹新,她时常鼓励我,说相信我将来一定会把设计做得很好,而那时我的水平仅够应付日常工作。一次她组织的培训课请来一位知名木梳品牌的品牌总监,面对我不知如何精进和深造平面设计的困惑,这位前辈像智者一样指点我,说深造有很多方法,可以选择去学校进修,可以选择出国,比如去日本学习。我表示这些方法我暂时都还难以做到,他回应:“你如果想去二楼,没楼梯你也会想方设法搬楼梯,你没搬楼梯,说明你还没有很强烈的意愿要去二楼”,这句话让我顿感羞愧。
重庆最好的平面设计机构以及他们举办的“学艺堂”,为我打开了专业设计的大门。在各种设计交流活动上,结识了很多设计专业的学生,见识了一些新锐设计师分享的作品。比如成都的何明老师的讲座PPT,我当场便受到震撼,原来视觉设计可以这样直观有力且直击人心;还有来自广美的王浩老师,以及他带队的年轻设计师团队,个个十八般武艺……眼界打开后,直觉告诉我不能在重庆待下去了,得南下。
〇 去广州
到广州后,纵然忐忑万分,我依然鼓起勇气联系了王浩老师,说了我的经历和想法。由此,他安排我进入其中一个年轻的设计工作室实习,我悬着的心安了下来,期待正式踏进专业设计的大门。由于依然受到专业和能力的制约,帮不上工作室的忙,这让我时常觉得压抑和莫名恐慌。
唯一让我稍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是跟画画有关。我用简笔画的风格为八一建军节画了迷彩背景里的举着手敬礼的工作室四名设计师同事,他们觉得这画挺有意思,还把它印成了明信片,其中一名同事去内蒙旅游时还带上这张明信片并回寄给了我,这对我来说是个温暖的举动,这张明信片我也一直保留至今。
记得那时我为《红楼梦》中林黛玉的离世哭了好几天,又触发了生活的虚无感,但还好没有让自己长时间陷入消极情绪,或许这是上天给我的自愈力。大量的看书和阅读,使我了解了意识和身体的关系,更深层次地疗愈自己,不让自己轻易成为意识的奴隶。
我在便签纸上画了不少纯真无邪的小画,离开广州时,我把它们装进一本相册,亲手送给了恩人王浩老师。
〇 去成都
我尝试给作品曾经那么打动我的何明老师写了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表示我想去他的工作室学习策展、展览设计和书籍设计。于是我又去到成都。
我依旧不能轻松地驾驭平面设计工作,依旧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放弃设计去画画。何明老师曾开导我,让我回想给他写信的初衷和决心,质问我为何要用自己的软肋(没有专业背景)去跟其它科班出身的设计师比?他给我举例,一个外国的设计师以简洁的文案为视觉语言,依旧做成功了一个设计项目,这是很酷的设计案例。还提了窦唯的《高级动物》,让我明白歌词原来还可以这样纯粹而深刻!加上接触到更多国内外各个领域的优秀设计师和工作室。他们的成就像是灯塔,吸引着我一步步缓慢地靠过去。再撑撑吧,我对自己说!那段时间我也继续在下班后画着我的小画。有一次很奇妙的经验,夜晚,就着台灯,我在卧室里尝试打坐,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脑袋里竟然蹦出一幅画,我当即便赶紧把那个画面一气呵成地画了下来。这是由男女的身体组成的一个爱心,这幅画到现在依然耐看(耐看与否是我检验一幅画好坏的标准),这是神赐的礼物。那段日子,一些文艺电影陪伴着我,不知不觉成为日后滋润我生活和创作的养分。
〇 去深圳
离开成都我又去了设计之都深圳,拥有超级多新锐设计公司的年轻城市。我在知名设计师韩湛宁老师的设计公司待了两年,也是在这两年才真正开始大量的设计实践工作。工作量大,就自然要求提高设计效率,同时还得保证出品品质,这也实实在在地锻炼了慢性子和手上功夫还不强的我。做展览、做海报、做书,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文化设计。我也在这交到一些性格相投的朋友,她们至今都是我非常好的玩伴。
这里的快节奏让我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白天匆忙上班,晚上回家便不想再思考。在这快节奏里待久了,我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而那时“方所”书店刚好在重庆开了分店,我觉着我想尝试在向往的书店里工作是何感受,所以我又离开了深圳。
〇 回重庆
在重庆“方所”度过了非常乌托邦的两年。工作节奏不似深圳那么快,工作环境惬意,书香阵阵,我从小便喜欢闻书的油墨味,这味道让我安神。这里有大量设计精美的台版书籍,我时常去翻看,时常驻足琳琅满目的美学区,各式各样文创的精良造型、适宜的质感,都让产品散发着耐人寻味的独特魅力。身边同事也大多是喜欢书籍的理想主义者,日常研究文学、哲学、诗歌,他们眼神中时常流露出对理想生活充满期待的清澈。
来自台湾的店长对新零售有很多独到的见解,热爱老庄思想的他喜欢在店里待着,爱跟店员打交道,也时常鼓励大家自发性做事。他总说我的工作好似在跟电脑谈恋爱,天天坐在电脑前,不去现场观察消费者的反应。我感谢他提醒了我这些,这在我的整个设计生涯都是一个有用的提醒,让我做设计不再纸上谈兵、闭门造车,要时刻去考虑使用者的感受。这两年画的画大多偏向自我内心探索,有些佛语写在旁边,劝自己不为外界所动,我的心性越发包容与丰富,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了。
我还孤身坐绿皮火车去大西北走了一圈,那片广袤无垠却毫无生机的土地给我带来非常强烈的心灵震慑。我钟爱那景象,车开很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和村落的景象,漫天黄沙的景象,古老城池被黄沙掩埋的景象,古时硝烟残存的景象,土地干涸褶皱荒凉如世界末日的景象……面对这些,我内心极度平静如长久沉默不语的大地,我像是长在那里的一份子,或者说,我就是自然的一份子。接下来又南下回了深圳,跟朋友做起了一间名为One By One Lab的平面设计工作室。合作伙伴的设计天赋让我们落地了一些优质品牌项目,并获得了不少荣誉。我们入选了Tokyo TDC,一个专业度非常高又非常难获奖的国际知名设计比赛;第一届Award360比赛,还有GDC、HKDA香港环球设计师大奖、台湾金点奖、德国iF设计奖、红点奖等。但我依旧对商业设计提不起兴趣,于是我又开始纠结是否要结束自己的设计之路,去走向往已久的画画那条路。
那一阵,在日常奇奇怪怪的小画的基础上,受法国《铁皮鼓》电影启发创作了铁皮鼓系列ip小画,以及头顶红色小花的无脸人形态系列ip小画。期间,国际知名设计师兼艺术家施德明先生在他的ins上做无偿设计点评,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英文给我崇拜的施德明先生写了一封邮件并附上了几幅我的小画。没想到几天后,施德明先生在ins里@了我,他竟然在他的ins里发了我的作品,并对我的小画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无疑给了我莫大的信心,激励我继续画下去。〇 回广州
工作室搬到广州,我便逐渐退出了商业设计舞台,开始去寻觅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化类设计项目。给門唱片川哥做 “拓扑档案”设计时,还不敢放太开,作品中规中矩。直到“顶楼的马戏团20周年”那套纪念黑胶,我才开始“飞”一点,毕竟“顶马”已经那样放飞自我了。
机缘巧合,川哥选了我的一张小画作为他开在大理的“一十一”旅馆的Logo。一十一是他两个孩子的名字组合,某天他抓拍了一张小儿子弯腰双手撑在地上,头从裤裆里往外看的照片,跟我这张画里的小孩的姿态一模一样,于是他说就是它了,这就是一十一的Logo。佩服川哥的勇气,也感谢川哥的信任,毕竟我的画是有被举报的风险的(事实证明这Logo用出去也确实被举报了),但改改再用也未尝不可。
在广州安定下来之后,我逐渐发现我好像可以尝试去走我的艺术插画之路了,并且设计也不用丢,这两者我都能很好地兼顾,这是一个重大的节点,水到渠成!给川哥说了我的计划,他表示非常支持,还让我“五一”去大理一十一办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画展。说干就干,我便开始张罗起这个自己乐于去干且能干一辈子的事情了。04
出发,去YYY
回过头来看,十余年的设计师生涯以及南北辗转,对我的画风是有深远影响的,以前的我偏爱台湾漫画家几米那类场景感很强的治愈系漫画,现在已经偏往平面构成和扁平化。也正因如此,我的画和大多数插画师拉开了差距,正如施德明先生对我的评价,“能用简洁凝练的线条准确表达我的想法”。YYY是我名字的首字母缩写,用它来装载我的插画世界最适合不过。YYY中文名“歪歪歪”也有不正的意思,不正常不正经在我的画里是常有的事,我是喜欢奇奇怪怪的人,生活里过于正常东西我总试着把它们掰歪,我视规矩如草芥。YYY(歪歪歪)是一个独特的小宇宙,它在我们视线之外,又隐藏在我们生活之中。YYY的世界里住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朋友们,它们单纯率真,上演着生动有趣的日常,嬉笑怒骂时会发出“Y~Y~Y~”的声音。如果你细心观察,说不定能发现它们存在的踪迹。YYY后期会以圆子个人艺术商店的形态面世,除了以轻松有趣的视觉语言呈现该世界的奇异景像,还会衍生出相关艺术品和生活周边。仔细看看,你能在我的画里看到对生活的观察、对人性的反思,还有童趣、古怪、歪趣味、哲理。我偏爱黑白画,偶尔点缀一些色彩,线条和色块之间时常穿插一些莫名的小圆点点,那是无意识的产物,是我和神(自我)沟通的语言。现在的我思想越来越轻松,也更偏爱画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画面,从追寻意义到放下意义,这是人生的另一场开悟。我挺期待接下来的工作的,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似的去孵化我的YYY艺术项目,不问结果如何,做就对了。
圆子 歪歪歪 插画艺术展
时间:2024.5.1-2024.5.31
地点:大理一十一INN&ART
5月1日下午3点,欢迎围观一十一小红书开幕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