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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要解构的文象是钓鱼城，要读取的诗文是李开的《飞舄（xì）楼赋》。“钓鱼城上暮烟横，钓鱼城下水盈盈。多少游人来自去，不知飞舄是何名。”清代合州诗人王启霖的这首《合阳竹枝词》，写的是南宋合州著名的地标建筑——飞舄楼。
该楼建在钓鱼山护国寺后的高地上，为当时骚人墨客登临聚会、吟诗赋辞的地方。“飞舄”一名，出自《后汉书·方术传》中的“王乔飞舄”典故，意指可以乘着飞行的仙鞋，后来借指宾客，为宾客的雅称。
该楼建成于宋1171年，系合州石照县令杜定修建。建成后，他特地邀请了当时的两位大手笔为飞舄楼题名、作赋。题名的这位是当年以文采、书法著称于巴蜀的资州（治今四川省资阳市）通判李如晦，作赋的这位是杜定的好友，当年的一位赋家高手李开。
钓鱼城控扼三江，飞舄楼独标高格。宋蒙战争爆发，飞舄楼遂成为合州及兴戎司的衙署。随后利东路安抚使徙治钓鱼城，设安抚司于此楼。余玠与王坚、张珏等南宋四川抗战名将，曾在此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谱写了钓鱼城抗战的光辉篇章。从那个时候开始，飞舄楼即被“武道衙门”“帅府”“将军府”之称所替代，为钓鱼城保卫战的中枢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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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城薄刀岭 林家祥/摄于1983![]()
02 作者简介
李开，字春卿，北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生于安徽广德县（今安徽广德市），南宋绍兴十八年（1148年）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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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州志·卷三十四·进士》所载![]()
03 诗文推送
环山出云，架天为梁，渺三江之合流，瞰万井之耕桑，浩烟海之眯目，恍尘宇之多乡。毫发邱山，教论短长，我不屑于此来，壒氛埃于薄书之场。西风满扇，看人如蝇，探之不可，尔来成朋。嗟世缘之滚滚，峻阔步于骞腾。前者柅，后者掣，初念已清，后念旋继，是孰为哉？身与世驰，心与物制，胸次棼丝，山川成蔽。欲登高以避人，增豪气于目翳；畅楼居之入云，未始不溷于人间世也。吾友杜子，得邑山间，襟怀洒落，眼中无山，谓吏尘之染人，已丝悲之变颜。江流汩汩，二水拱揖，会城下以汹涌，待主人之肃客。杯酒不丰，客或违言，啮谯以移，怒奔一城于何山之巅。缓带拯溺，其亦可及。信仙人之所好，尚四载之先策。尔民不知，杰观凌巍，不画而图，霞织雾霏。端天津以立表，酌北斗以引丝。卷月上府，星沉寂景，物之不作，独长啸如金玉之有遗音。五隘此世，岂独于今。锵钧天之无余响，而电裳之不可委辔。有云在空，有御为风，舍车而徒，风云孔从。帝顾我以一笑，班列仙之和雍，脱人间之凡埃，莹天上之神丰。我念一归，谁其弋之。彼殆见吾之兀兀，而岂知此特其善者机耶。华表柱头千岁归，江皋如故井邑非。君今晚作桐乡想，弋舄汝名名翚飞。⑴云起四围，天似房梁。钓鱼山之形胜，可谓三江交汇、万顷农桑。烟云之中，水波浩渺；市井之上，熙来攘往。我不屑为一地说短论长，也不愿在那本是尘埃的书场（指俗人俗事俗语）里再让尘埃飞扬。⑵今日立于楼台之上，沐春风浩荡，看人海茫茫。人们因缘际会，成群结队，奔着鱼山而来，奔着飞舄楼而来。⑶叹红尘滚滚，名利纷扰。人们总是欲壑难填、你争我夺，总是初念刚清、后念又起，总有那么多没完没了的尘想与执念。面对纷繁复杂的俗世和永不安宁的内心，人们想到了山林，想到了隐世，想到了外在的高洁之物。喜欢登高远望者，意在寻求清静，开拓视野；喜欢登楼入云者，意在释怀内心，超脱尘世。⑷我友杜定，此地为官，襟怀洒落，心中高洁，常称官场纷乱、名利累人。所领石照县，有嘉陵江、涪江二水拱卫。两水交汇于城下，交通便利，舟楫繁忙，人来客往众多。⑸因酒不丰、菜不盛，访客或有讥笑之举、责备之言，抑闷得我友杜子怒奔于钓鱼山巅。身居高处，忽觉心定神闲、心结顿解，于是便信仙人（隐士）之所好，经过四载筹谋，筑成飞舄楼。⑹宏伟的飞舄楼耸立于巍峨的山巅，与自然景物交相融合，那真是一道不画而图、霞织雾霏的绝美风景啊！其楼如华表立于天津（星座）之上，如银勺出于北斗（星座）之中。月照其上，星沉景寂，物之不作，只一声长啸如金玉之遗音隐约散开。⑺从古至今，关山阻隔，钧天之响，不能隔空传越；击闪之电，不能信马由缰。望那天上之云、空中之风，冥想中，我仿佛是在弃车而走，又仿佛是在悬浮而游，一路上风云随从。只见天帝顾我一笑，我便入列仙班，其姿容、其仪态、其神志，无不超凡脱俗，无不与仙人一般。⑻待我回过神来，不知是谁拽了我。他恐怕只是看到了我兀兀（茫茫无知）的样子，却不知此中有何奥妙玄机矣。⑼飞舄楼啊飞舄楼，你必将流芳千载。纵使世事有沧桑之变，你也会像那亘古的江水与河岸，永远不变。杜定友人啊，你的德政留在了他乡也等于是留在了故乡。你以“飞舄”为楼取名，你的声名也必将如楼般高峻壮丽。![]()
△飞舄楼碑拓片![]()
04 鉴赏提要
《飞舄楼赋》是一篇难得的佳作，为历代《合州志》所收录，足见合川人民对它的喜爱。在赋中，飞舄楼的雄伟壮丽是一个维度，钓鱼山的大美景致是一个维度，合州人的精神意象又是一个维度。百年前的1923年，合川人戴美渠曾写过一首《钓鱼城怀古》，刻于钓鱼城始关门外的石壁上，诗的开篇便是：“君不见钓鱼之山高插天，飞舄楼影横苍烟。又不见大佛高卧西崖畔，巨人一去迹留传。”高耸的钓鱼山、壮丽的飞舄楼、悬卧的古石佛、救世的巨人神，全都寄托着合川人民对这方水土的热爱与眷恋。《飞舄楼赋》以凡人畅游仙界的视角写景致，又以天人俯察尘宇的视角写人文，其写作思路是：站在飞舄楼上，瞰合州景致，“环山出云，架天为梁，渺三江之合流，瞰万井之耕桑，浩烟海之眯目，恍尘宇之多乡。”我虽不屑于做那“毫发邱山，教论短长”般的无聊比较之事，却也十分愿意为这“西风满扇，看人如蝇，探之不可，尔来成朋”般的胜地发表议论——世缘滚滚，执念不断，皆因名利欲望所致。人在世尘，自然便是“身与世驰，心与物制，胸次棼丝，山川成蔽”。荷之高洁在于出淤泥而不染，人之高洁在于经世纷扰而能超然。杜子就是这样一个历经人世纷扰、宦海浮沉而又襟怀洒落、眼中无碍的人。他不在意自己的“杯酒不丰”和受人啮责，决意修楼筑阁，“缓带拯溺”，引领清风正气。飞舄楼的“杰观凌巍，不画而图，霞织雾霏”彰显了一个别样的景致，这景致让人想象驰骋，一任思绪天马行空：这里，“端天津以立表，酌北斗以引丝”，“卷月上府，星沉寂景，物之不作，独长啸如金玉之有遗音。”身处其中，“有云在空，有御为风，舍车而徒，风云孔从”，还有“帝顾我以一笑，班列仙之和雍，脱人间之凡埃，莹天上之神丰。”赋的末尾四句，可谓独立成诗，说的是江山千古，斯楼千古，说的是一个承载人们情感和记忆的楼台地标，正如它“飞舄”之名一样，高峻壮丽地矗立在我们心中。![]()
△钓鱼山晨雾![]()
05 漫读拾遗
由东晋干宝的《王乔飞舄》我们得知一个关于“飞舄”的故事——汉明帝时，尚书郎河东人王乔任邺县令。王乔通仙术，每月初一，能够从县里到朝廷。汉明帝奇怪他每次来，都未乘车骑马，便密令太史暗中监视他。太史报告说，王乔快到的时候，总有一对野鸭从东南方向飞来，于是明帝派人埋伏守候，见那对野鸭飞来，便用网捕捉，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双鞋。让尚书识别，却是明帝永平四年时赐予尚书官属的鞋。因王乔通仙术，这鞋在王乔那里便成了可以飞行的仙鞋，后来为宾客的雅称。“飞舄楼”之名翻译成今天的意思便是“贵宾楼”或是“嘉宾楼”或是“仙宾楼”的意思。△“王乔飞舄”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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