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当代作家丛书(第五辑)》,共20卷
长期以来,文学桂军的“集团冲锋”姿态备受文坛瞩目与称赞。这样的冲锋姿态与广西作协和广西出版部门的主动谋划、积极作为、强力推动密不可分。其中,一个重要举措就是出版《广西当代作家丛书》。
2001年至2012年,在广西文联、广西作协的策划、组织下,《广西当代作家丛书》一至四辑共八十卷本出版。新时代,广西文联、广西作协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重要论述,通过实施《广西优秀原创文学作品奖励办法》、文学桂军“出名家 出名作”项目等举措,组织广西作家勇攀新时代文学高峰,推动新时代广西多民族文学高质量发展。经过十年的沉潜积淀、蓄力勃发,由广西文联主席、广西作协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东西主编的《广西当代作家丛书(第五辑)》自2022年起陆续推出,截至2024年已出版二十卷本。本辑丛书是新时代十年来广西作家群体的又一次集体亮相,也是作家们植根八桂沃土、书写时代华章的重要成果,从一个切面反映了这一时期广西文学创作多元共生、和谐共融、根深干壮、枝繁叶茂的发展状况。
在新时代的伟大征程中,广西作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努力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这十年来,广西作家与人民同行、与时代同频、为民族放歌,努力讲好中国故事、民族故事、广西故事,创作具有广西风格、中国气派、时代特征的文学作品。广西作家在关注现实、进行宏大叙事时,注重将人物及故事置身于新时代浪潮中,在宏阔的时代背景里展现壮美广西现代化进程,呈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广西实践经验。
瑶族作家红日曾在桂西北某贫困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他对乡村振兴有着切身的体会与认识。在其作品集《码头》的同名短篇小说中,通过写桂西北红水河畔摆渡人老麻的“失业”来完成对乡村振兴事业的礼赞。他并没有从正面写政府采取的具体举措,而是从侧面写码头如何从繁忙到冷清、老麻如何从“众星捧月”到“无人问津”,在两相对比中不留痕迹地呈现了农村现代化为红水河两岸壮、汉、瑶、苗等各族人民带来的美好便利生活。房永明曾在桂北湘桂交界的乡镇担任乡长及党委书记,是乡村振兴事业的亲历者、参与者、见证者,他的小说集《灯芯草》中,短篇小说《夷襄渡》与红日的《码头》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夷襄渡的摆渡人唐石山为求公利而舍私利,他亲自说服县政府领导在夷襄渡修桥,以方便群众渡河。
与红日一样,壮族作家罗南也曾是一名贫困村帮扶干部。其散文集《在时间皱褶》里,《愈合》《然鲁》等篇章,记录了她在瑶族聚居地凌云县后龙村驻村帮扶时的人和事。这些文章语言质朴平实,看似平铺直叙、波澜不惊的笔调背后,既蕴含着对贫困群众的深情,也充满了对帮扶干部的敬意。壮族诗人黄鹏的诗集《顺水乘风》中收录了讴歌与致敬时代楷模黄文秀、白衣天使梁小霞、感动中国人物莫振高等人的相关诗篇,展现了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八桂各族儿女的英雄事迹与使命担当。
日常经验及生活现场是作家创作的主要素材来源。容本镇、冯艳冰、梁晓阳等人的散文创作大都聚焦于现实生活中的人、事、物,致力于通过具象化的方式还原生活现场,从而书写人间冷暖、记录社会万象。容本镇的散文集《回首已非少年》通过“一条江、一个湖、一座岭”,书写了自己生命停留过的三个最重要的地方。这些散文情感真挚细腻,作者真实的生命体验及深刻的人生阅历隐藏在文字背后,如静水深流,读来让人感受到一种从容与笃定。壮族作家冯艳冰散文集《在目光的尽头》中的篇章大都写的是身边人身边事,其中《上岭,谁的心爱之物》一文中写了作家凡一平与他故乡上岭村的情结,通过捕捉细节来呈现故乡对作家创作的影响。梁晓阳散文集《文学中年》收录的八篇文章都是人物散文,其中写作家的就有三篇,作者分别写了与林白、朱山坡、陆春祥等的交往故事。文集中另外一些与亲人相关的篇章也写得情真意切。
作家们在对现实世界进行观照的同时,也注重向内部开掘,对内心世界进行探索。陶丽群、唐女、杨仕芳、徐小雅等人的小说创作大多关注人物的感情世界与内心冲突,注重呈现人物的心理状态和精神面貌。壮族作家陶丽群的小说集《黄昏的酒》收录的五篇小说都以描写女性的内心情感见长。中篇小说《晚风吹过南屏》在对祖孙三代女性的生存状态与情感世界进行深入挖掘与细腻描写的同时,不忘传递温情,让小说充溢着浓厚的人文关怀气息。在唐女小说集《行走的稻草人》的同名中篇小说中,作者用奇幻叙事营造出了一种超现实主义氛围,读来让人着迷。在侗族作家杨仕芳小说集《好似影子划过》的同名中篇小说中,内心饱受煎熬的赵光希望诬告自己的李娟能够还他清白,他不断跟踪纠缠李娟,直到神情恍惚的李娟发生交通事故去世之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其实也是她内心中逃不掉的阴影。徐小雅小说集《伤心鹈鹕之歌》中收录的小说对女性成长、婚姻情感及两性关系等问题有着深切的透视与思考。在同名中篇小说中,二十出头、未婚先孕的妹妹刘艳在孩子出生后将混混男友打发走,决定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她对姐姐说自己可以像鹈鹕那样,如果没有东西喂孩子,就把自己身上的肉啄下来喂。看似柔弱不堪、不谙世事的女孩,当变成母亲之后,勇敢、坚韧的一面便显露了出来。
刘频、黄土路、陆辉艳等人的众多诗歌创作也致力于探索内心空间、解读人性幽微。刘频诗集《被龙卷风追赶的人》中的众多诗作有一种直抵灵魂的力量,体现了诗人对事物对人性的独立思考与价值判断。在《我厌恶一切过于冷硬的事物》中,通过对“冷硬”与“温软”的对比书写,表达了诗人对个体精神境遇的慰藉与抚摸。黄土路诗集《在晨光中打量》中的众多诗作散发出一种智性光芒,在《在提醒自己向一棵树学习》中,诗人写出树的可贵之处是“独立清醒”。陆辉艳诗集《途中转折》中的许多诗歌,所抒发的多是庸常的生活场景所带来的情绪与困惑。在《心中的灰熊》中,诗人写出了心有念想却无法实践时的那种挣扎与痛苦。
地域因素对广西作家的创作影响明显,独特的南方风物与民族风情孕育了作家们不一样的情感与气质,使得他们的写作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南方特质。
壮族作家赵先平的小说集《鲜花盛开》中的小说立足桂西南大地,基本上是一篇小说写一个村庄故事,桂西南的风土人情都蕴藏在这些村庄故事中。壮族作家周龙则把桂西北当成自己文学创造的一亩三分地,他的作品集《人在他乡》中的众多篇章,充盈着桂西北乡亲的哭与笑。仫佬族作家何述强散文集《重整内心的山水》收录的篇章多为对广西秀美山川的吟咏,以及对八桂历史文脉的探寻,山水的韵味、历史的厚重尽在其中。壮族作家蒙飞散文集《漂移的家》收录的篇章多表达对八桂美丽家园的赞颂及对壮、瑶、苗、侗等少数民族多彩风情的眷恋。
北海诗人庞白曾当过船员,他的诗集《落进大海的雨》中收录了不少与大海相关的诗篇,作品中诗意化的船员日常生活及工作场景,弥漫着浓郁的海洋气息与南方气质。北流诗人谢夷珊的诗集《空中的水稻》也注重日常性及地方性书写,诗集中收录的《渔隐街》《红米村》等诗篇,多为对地方风物的记叙,文字里飘荡着浓重的桂东南风味。
《广西当代作家丛书(第五辑)》的出版是文学桂军最新方阵的集中展示,也是新时代十年来广西多民族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展现了当下广西文坛老中青各梯队建设完备的良好局面,以及多民族作家创作齐头并进的平稳态势,对广西作家未来一段时期的创作具有指引与启示意义,对广西进一步擦亮“文学桂军”品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回首已非少年》(散文集)
容本镇:记录人生旅痕
一条江,一个湖,一座岭,是我生命停留过的最重要的三个地方,是我人生旅程中最重要的三个驿站。
一条江,就是南流江。20岁以前,我在南流江畔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在南流江畔做过农民、民办教师和县委宣传部干部。南流江是我的生命来处,也是我的根脉所在。一个湖,就是广西民族大学的相思湖。20岁那年,我考上广西民族学院(今广西民族大学)中文系,从此便与相思湖结下不解之缘。我在相思湖畔整整度过了31个春秋,我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相思湖。一座岭,就是广西教育学院的葛麻岭。51岁那年,我从相思湖来到葛麻岭。这是我职业生涯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段旅程,直到年满60岁退休。
往事历历,回首已非少年。散文集《回首已非少年》记录了一个农村少年从偏僻山村走进现代化城市,又从一个大学生成长为大学管理者的人生旅痕,以及各个不同时期的生活片段、情感思绪和人生感悟。作品或叙或议,或思或悟,力求真诚、真实、真性、真情。
《在目光的尽头》(散文集)
冯艳冰:跟自己过不去
编这部集子编到最后,才发觉应了“跟自己过不去”这句老话。
这种心理,平时就有,什么时候都有,什么事情都有。我最过不去的人,真的也许只有我自己。
此心情在写文章上,就更甚。写时就有,写完了也有,改完了发表了即使有人称赞了还是有。对着镜子骂人,自己骂自己,自己批判自己。好像我是自己的严父严母严师,好像我是自己最严格的上司上级,好像我是自己最严苛的买家。不行!还不行!还要补充修改、再补充修改。写完了,就不敢再看;编完了,就不敢再翻。现在,就这种感觉。最难的问题就留给读者:你这一关,能过得去吗?
文学艺术作品有一个规律:作家、艺术家只能完成他的创作,却不能完成他的作品;作品的最后完成者是读者和观众。所以,历来有见仁见智之说。读者和观众才是最后的评判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符合这一铁律的,因为自己也是自己的读者和观众,是一个此一时彼一时的观众。
《被龙卷风追赶的人》(诗歌集)
刘 频:诗歌要有光
我说过:写诗,会耗尽一个诗人一生的家底和元气。我深知,只有把诗歌视为神器的人,才能像朝圣者一样不畏艰辛一路走来,才能有勇气和资格去迎迓远方的神光。四十多年来,在世界的喧嚣中,我一直以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埋头写诗,我深感诗歌的至境是靠境界写作。
诗歌,是物质时代的精神遗孤。诗歌要有光,诗人是举着一盏灯来到世界的,诗人要学会羞愧和谦卑。让我感到安然的是,在我的作品里不仅有对抗、批判、冲突、矛盾,更有悲悯、慰藉、抚摸和爱。我的诗歌一直指向人,指向人性,关注个体、群体在历史和现实交织的文化语境中的精神境遇。我确信:一个诗人在自己的作品里死去活来。——我历来主张文本为王,靠作品说话,用铁肩膀去撞开诗歌的神圣之门。我写出的每一首诗,于我而言都是一座沉睡的墓碑,等待读者特别是心智相通的读者去唤醒,从而获得一种新生的、外溢的力量。
《鲜花盛开》(小说集)
赵先平:对家乡的深情告白
身为一个扎根乡土的作家,我常常以乡村为背景,讲述那些在土地上辛勤劳作、在生活里默默承受的人们的喜怒哀乐。我不喜欢太多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情节,希望质朴能成为一种直击读者心灵的力量。
在这部小说集中,读者可以窥见《仙琴》中瀑姆村的神秘,辽姑屯的传说;《宝根》中安平村的变迁;《福旺》中福旺村的希望。每一个村庄,都是我心中的一片圣地,每一个故事,都是我对家乡深深的眷恋。
《鲜花盛开》不仅是我对家乡的深情告白,也是对那些在平凡生活中展现出不平凡光彩的人们的一种致敬。希望通过我的文字,能够让读者感受到那份来自土地的深情,让心灵得到一次净化和升华。我坚信,每一个村庄都承载着它独特的故事,每一段生活都值得被铭记。即使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广西日报》2024年7月4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