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1693-1765)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扬州八怪”之一。其绘画深受沈周、陈淳、徐渭、石涛、朱耷等人的影响,注重个性发挥,善于运用水墨写意技法写出物象的形神,抒发情感,把传统的写意花鸟画发展到新的高度。图文:郑板桥
余家有茅屋二间,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阴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际,取围屏竹子,断两头,横安以为窗棂,以匀薄洁白之纸糊之。风和日暖,冻蝇触纸上,冬冬作小鼓声。于时一片竹影零乱,岂非天然图画乎?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画竹之法,不贵拘泥成局,要在会心人得神,所以梅道人能超最上乘也。盖竹之体,瘦劲孤高,枝枝傲霜,节节干霄,有似乎士君子豪气凌云,不为俗屈。故板桥画竹,不特为竹写神,亦为竹写生。瘦劲孤高,是其神也; 豪迈凌云,是其生也; 依于石而不囿于石,是其节也; 落于色相而不滞于梗概,是其品也。竹其有知,必能谓余为解人; 石如有灵,亦当为余首肯。甲申秋杪,归自邗江,居杏花楼。对雨独酌,醉后研墨拈管,挥此一幅,留赠主人。画大幅竹,人以为难,吾以为易,每只只画一竿,至完至足须五七日画五七竿,皆离完好,然后以淡竹、小竹、碎竹,经续其间,或疏或密,或浓或淡,或长或短,或肥或瘦,随意缓急,便构成大局矣。昔萧相国何造未央宫,先立东阙、北阙、初殿、宫室,左右廊庑、东西永巷,以经续之便尔,千门万户,总是先立其大者,到其小者,易易耳,一丘一壑之经营,小草小花之演染,亦有难处,大起造,大挥写,亦有易处,要在其人之意境何发耳。我家有草房二间,屋的南面种有竹子。夏天,新的竹子刚刚长出嫩叶,苍翠碧绿,光亮照人,在里面放一个小床,非常凉爽舒适。在秋冬交替的时节,拿来屏风的架子,去掉两端,横起来安放就成为窗格,然后用均匀洁白的薄纸把它糊起来。在风和日暖的时候,受冻的苍蝇碰在纸上,发出咚咚的像敲打小鼓的声音。在那时,纸上映出一片零乱的竹影,难道这不是一幅天然的图画吗?凡是我画的竹子,没有老师的传授,大多都是从纸窗上、墙壁上、日光下、月影中受到启发而画出来的。画竹的方法,不贵在拘泥传统的作画方法,关键在人对竹子的领悟和深刻地画出竹子的精神风貌,所以梅道人吴镇画竹子就能跃登到上乘的境界。竹子的形状,挺拔修高,枝枝不怕寒雪,节节直冲云霄,就好像士大夫们豪气凌云一般,不为世俗的名利而屈节。故我郑板桥画竹子的时候,不仅仅给竹子画出神韵,也要把竹子内在的生机勃勃的气质描画出来。竹子挺拔孤傲,是它的神韵所在;豪迈凌云,是它内在的气质;依于石而不拘牵于石,这是它的节操;着墨于竹子的外部形状而不停留在它的简单的轮廓,这是竹子的品质。竹子如果有知觉,必定会说我是理解它的知音;石头如果有灵气,也当会点头同意我的观点。乾隆二十九年的秋末,我回到了邗江,居住在杏花楼。面对秋雨独自饮酒,酒醉之后,研墨拿起画笔,挥毫临摹了一幅修竹图,留赠杏花楼主人。画大幅竹子,别人认为是难事,我认为这是容易的事。每天我只画一竿竹子,画完整方才罢休,必须在五七天内画出五七竿竹子,都要并立完好。然后把淡色的竹子、小竹和残碎不全的竹子纵横地画在这完好的五七竿竹子中间,或稀疏或浓密,或颜色浓些,或颜色淡些,或长或短,或肥或瘦,随着画意作出合适的安排,便构成一幅完整的修竹图了。昔日萧何相国督造未央殿,首先建立东边和西边的宫阙、前面的宫殿、放置武器的仓库和储备粮食的太仓,然后把别殿、内殿和休息的宫殿以及宫室、宫殿左右的便房和东西永巷都纵横布置在这些建筑中间,最后才修建了宫殿的许多门户。总的设计是先设立大的建筑,那么小的建筑就极其容易了。对一丘一壑的规划,对小草小花的渲染,也有为难的地方;大的建筑,大的描画,也有容易的地方。关键在于人们的构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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