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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古早留学时代》
上篇（ch.1-28）：Freya的留学暗恋日记（上）：古早留学时期的壁花女孩
29.
Freya在四季lobby等了一个小时。
当时临近圣诞，Beverly Hills酒店里来来往往，大多是松弛感老钱风白人。她一个人坐在那，很孤独。
屋主和她说的是八点，但是他们一行人九点才到。
餐厅五点开餐，分餐制极其细致的十五道菜和佐酒，本来计划是满打满算吃三个小时，没想到根本打不住。再加上路上的时间，九点到酒店已经算早了。
反正都是为了玩，时间安排很flexible。
屋主也不知道Freya会按自己说的，八点准时到酒店地点。
他也没告诉Freya还有上一场晚餐，餐会有人数限制，所以也就他们圈里自己人会在。
事实上，连第二场邀约都是他跟Carl提议的：“要不要叫Freya？”
Carl说：“可以啊，你和她说一下。”就没了。
“……成。”
屋主觉得奇怪，Carl不算个内向的人，当时刚认识他们的时候Carl也很乐于组局，唯独对这个国内就认识的女孩不冷不热，
Carl想了想，补充说：“对了，你不用和她说吃饭的事情。第二场来玩就行。让她千万别买礼物。”
30.
Freya看见门口熙熙攘攘走进来五六个年轻留学生，他们的热闹让白人都投去目光。Carl众星拱月地被簇拥在最中间，他身边还有个女孩。
等待的那一个小时无比漫长，Freya其实猜到了：
应当还有上一场。
在看到他身边站着另一个女孩子时，她确实有一瞬间掉了眼泪。
她以为他们已经逐渐靠近了，但其实和最初没什么差别。
她低下头，借着补妆盖掉泪痕。
他们走近时Freya已经收拾好状态，假装自己也是恰巧才到。
Carl难得细心，向身边的女孩子介绍：“这是Freya。我和她国内同城，小时候就认识了。”
“这是兮兮。”他介绍身边女孩的时候，没有展开说她的身份。
那个女孩子并不是像朱砂痣或者Naomi那样的小海后，她穿着一身白，白大衣白长靴，千金风，看上去非常纯善，好像在一个所有人都爱她的环境里长大。
Freya比兮兮高了三英寸左右，所以对方很乖地叫了一声：“姐姐。”
Freya笑着说：“你好可爱呀。”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像小时候饭局上一直捧着其他家眷的妈妈。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给其他人当配角的，而这基因也会遗传。
她听到Carl很宠溺地对那个女孩子说了一声，叫什么姐姐呀，大家都差不多大。
31.
Carl订的是带露台的Penthouse Suite。
上去之后Freya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这里过生日，确实是好风光，不管是人还是景色。就连他们那圈的朋友都调侃Carl老板大手笔。
这一层影响不到其他客人，是比总统套房更好的最高房型。酒店也允许私人派对，当然他们不知道中国富二代们的派对有多么扰民。
为了避免争端，Carl让朋友们分批次来。他们餐后才分了两组，另一组人逛街买礼物去了。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些朋友。
生日局上的一些人Freya是见过的，她在这个圈子里已经不算很陌生。
奢侈品购物袋在沙发边快堆成小圣诞树，有的人还带了酒和助酒药品，植物和化学都有。
有人带了牌，Carl和朋友们围坐在沙发边三三两两玩游戏。
Freya不怎么会打德州，所以到了另一座沙发的UNO的局，那个新认识的女孩子也在这。对，她叫兮兮。
Freya主动问兮兮：“你会打德州吗？”
之前她曾经在一个朋友局上因为不会玩德州，被一个男生嘲笑没见过世面。确实，更多的缘由是因为她不想打钱。
从此之后Freya有了拒绝回答烧钱爱好的PTSD，别人问她会不会做什么的时候她只用最近兴趣不大来回避，绝对不说“不会”。
但是兮兮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说：“不会呀。我家里不让我玩那些的。”
32.
就这么胡闹了一阵子，还有半小时到零点，不知是谁动员了寿星许愿的事情。
于是一帮人转移阵地到餐桌区，把生日蛋糕拿出来，开始插蜡烛，有人拿出自制的寿星帽子，还有的不顾刚才喝了洋酒，拿香槟杯和红酒杯瞎倒瞎倒葡萄酒。背景音乐是那一年最火的歌Selfie。
Carl今天过得很开心。
他闭上眼睛许愿，在朋友们的簇拥里过了这个生日，露台外是绵延的LA山景。
睁开眼睛后兮兮问他许了什么愿，Carl讲：“说出来就不灵了。”
原来他也会这样讲话。以前Freya以为他只是又浪又肤浅庸俗，但兮兮不是那种玩得风生水起的渣女小网红。
她没有办法压抑内心突然升起的妒意，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Carl的情感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原来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他，还喜欢的不得了。
33.
生日许愿之后照例是喝酒。
那天Freya喝了很多，她一杯接一杯，已经不会像最开始一样犹犹豫豫地让别人帮自己喝。还是有男生怀揣目的找机会坐到她身边，帮她拦酒。
她根本不介意身边的人找了什么话题搭讪，几乎心思都放在Carl那里。
兮兮说自己不能喝，于是Carl帮她倒了百利甜：“喝这个吧。”
明明喝的是醉不了的小甜酒，兮兮却醉意朦胧的，靠在他肩上。
Freya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环境，上露台吹风。
差不多凌晨两三点，夜幕山景中点缀一些灯火光芒。她按上自己的胸腔位置，心脏微微发痛。
曾经她以为，出国之后就是一片光明前程，会有无数机会。
更何况这里是洛杉矶，名流荟萃巨星云集，孕育好莱坞文娱产业史诗篇章。可是星光大道上的名字和她毫无关系，白人社会和留学生的圈子仿佛有壁。
就连留学圈子内都是这样的等级分明。
34.
她没清净多久，身后有人过来了。
是兮兮，她也来露台透气。看到Freya一个人，她贴上来，很自来熟：“你是那个和Carl小学就认识的吧？我今天见的人太多啦，有点脸盲。”
原来她之前也没怎么见过Carl身边的人。
“对。”
“他有好多朋友，”兮兮讲话的语调很欢喜热闹，“你叫什么来着，芙……算了，你看着好成熟，我叫你姐姐吧。”
“好。”
兮兮甜甜地夸Freya漂亮温柔，加了联系方式。
她像一只粘人的小布偶，对谁都蹭一蹭，毫不吝啬赞美之词，难怪能自然又轻松的落进陌生环境。
Freya觉得心累，却实在没有办法讨厌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35.
本来大家闹着说难得开了顶套，要喝个通宵，实际上大部分人四点前就很识趣地走了。
他们看得出来Carl和兮兮之间的气氛。
好兄弟们当然都懂，一边暗示一边助攻，最后功成身退，把空间留给寿星发挥。
屋主很guilty，酒过三巡私下和Freya说：“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我和兮兮也是第一次见。”
Carl突然冒出个心上人，大家都没预兆。
Freya已经醒过酒了，她装作毫无波澜：“没事的，我跟他认识那么久，也替他高兴。”
屋主再三看她神情，但她只是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黑皮诺。
生日局快到尾声，先前搭讪Freya的男生问她：“走吗，我送你回去。”
Freya的原则一直是最晚三点回家。其实一般她都提前走，留个神秘感和保持美好形象，也不影响第二天早起学习。唯独今天不知不觉到了这么晚。
她看了一眼酒店里剩的几个人，包括在露台上说悄悄话的Carl和兮兮。
她叹了一口气，对男生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她打开化妆镜，果然脸上有熬夜饮酒导致的状态不佳，微微脱妆。
跑车发动后引擎低沉响亮，一看就是留学生座驾。Freya以为对方要飙车，可是好心送她回家的车主并不热衷速度与激情，开的老年人车速。
司机余光看到她照镜子：“不用看了，好看。”
36.
Freya学会打扮自己之后，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开始显现，她听到过很多句来自异性们的不走心的赞扬。
她也知道很多人目的很明显，夸女孩子好看也只是为了上垒。今天她连应付的心情都没了，扯了扯嘴角，又说了句谢谢。
男生说：“又谢？真把我当司机了。你不会都不记得我吧。”
Freya对男生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她记得当晚总有男生和她搭话，但她一个都记不清脸，甚至觉得厌烦。
“我操，”司机没忍住，“我说呢，另一个哥们儿找你说话一晚上，你没搭理他，跟我走，合着你压根儿就没在意谁是谁。”
Freya转过脸，看着司机的脸，意识到对方好像不是那个话多到让自己反感的人。
没办法，他的穿着打扮实在太典了，花里胡哨地把品牌名字堆满身，看着就像海王。
对Freya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她说：“不然呢，你要我怎么感谢吗？”
Freya这么说开始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话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语气像调情。
司机很不高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和她认识其他的富贵子弟差不多的脾气，会下意识把周围的人当成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服务的高端销售，说甩脸就甩脸，一路上不肯再说一句话。
Freya从小到大都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但今天实在是累到不想找话题。
她沉默着数窗外飞驰而过的棕榈树。
司机后来说，他对Freya的第一印象是难伺候，主动送她，结果一路高冷，到站了连句谢谢都没有就开始解安全带。
司机本来想说“下头”，但是看到Freya好像快哭了，于是咽了回去。
他并不怜香惜玉，只是觉得她哭得莫名其妙很晦气，于是踩油门走人。
Freya和司机就是这么认识的。但最开始也只是有个联系方式而已。
她第二天醒的时候差不多就把这个人忘了，司机对她也只有无语。
37.
兮兮那天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平时总发消息问她去不去brunch或者coffee chat。
Freya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粘着自己。也可能兮兮对所有人都很外向，只不过正好自己答应了她的邀约。
比起其他女孩，跟兮兮相处不会给她太多压力。
记得上个月刚入冬，Freya的一个女生课友约她一起冬假旅行，说组个四人队，都是女孩子，现在三缺一。
Freya当时觉得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正想同意，却又迟疑了一下。
课友的家境不错，朋友们应该也差不多。她们另外三人出行大概率选商务或者头等舱，自己坐economy，场景会很尴尬。
她还没来得婉拒，课友接着说：“我们打算去挪威看极光。准备订旅行服务，差不多一个人一万刀出头。”
短短一周一万美金起步起步，还不包括机票，对方说的轻描淡写。
像这样自尊心受挫的事情还有一些。Freya都麻木了，她觉得，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异类。
出国短短四个月，她认识了一些人，但真心朋友只有小宅。
38.
现在认识了兮兮，她不会拉着Freya逛Rodeo Drive的奢侈品店，逛街也只是吃吃喝喝拍照。
两个人坐在cafe的室外区域，兮兮打开B612拍照，这样的场景反而对Freya来说很少见。
Freya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想约我出来？”
兮兮被她问倒了：“约美女出来玩怎么啦，而且你又是Carl的好朋友。”
对所有美貌夸赞Freya都一笑了之。
留学生圈子里受欢迎的要么漂亮，要么富裕，两者都占或者富得突出的人通常站到顶端。特别漂亮但不富裕的，只会收到更多闲话，或者青春期靠拽女生头发来吸引注意力的调戏升级版，谁都不想认真谈恋爱。
她只注意了后半句，既然对方主动提了，Freya就顺着问：“你和Carl很熟吗？”
如果他们俩真的在一起，那她就死心了。
兮兮完全没留意她问的有多认真：“肯定没有你和他熟，所以我才想问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以前他喜欢的都是什么类型？告诉我嘛，求你啦。我就想多了解一下。”
搞定一个男生就要从他身边的朋友下手，兮兮印象中Freya和Carl双方父母认识，情同兄妹，肯定了解最多，给的答案也最中肯。
可是Freya听着她撒娇，却越来越觉得窒息，连下午三点的温暖阳光都变得刺眼。
39.
从小到大她都在听别人的故事，当个配角。
小时候他们几家的家长常有饭局聚会。差不多十一二岁刚上初中，Carl和Freya都属于长得早的，往那一站就像金童玉女。
大人开的玩笑没有任何引申意味，只是说这两个孩子很好看。Freya却一个人把这句话放进了心里。
见到Carl的同时也会见到妍妍，另一家的女儿。他们三家家长在同一部门，又开发同个项目，联系最多。妍妍那时候还是小学生，只追在哥哥姐姐身后。
又过了两三年，Freya的爸爸离职创业，把全部积蓄用作投资，减少了和另外两家的联络。
Freya也只能从妈妈那里听说另外两家的孩子会一起上马术课和参加青少年画展，一起学托福和上机构补习班。
她特别幼稚地从QQ空间视奸他们两个每周都干了什么，生怕他们真的在一起。好在没多久Carl跟他弟就出国了，他和妍妍发的内容也不再重叠。一个发西海岸生活，一个国际学校日常，但常常互动。
Freya放下心，不再关注他们俩。她考上的高中学习氛围很好，大家都卷数学和物理竞赛，空间一眼过去全和学习考试竞赛MUN美辩模法有关。
直到一两年后，Freya晚自习摸鱼，刷到妍妍的十五岁生日宴。
她穿着小礼服裙站在落地窗前，办生日会的雅间正对外滩夜景，周围有好几个同龄的同学，出席都是正装dress code，其中也包括一身西装的十七岁的Carl。
回国参加青梅竹马的生日会，在留学生并不泛滥的年代，听上去真的挺梦幻的。
Freya飞快地切回英文辩论音频，但是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也止不住眼泪。
40.
过了一会，她擦了擦眼泪，开始查留学申请机构。
从那天之后，她就在考虑留学的事。UC接受高考成绩作为标化，所以一切都变得很简单。她用自己比赛的奖金付了前置费用，在拿到结果之前她甚至没有告诉父母留学申请的事。
整整三年她没有任何的校园恋爱的情怀，可能是她的心早就飞到了加州。
她那个pool人少，被捞的时候附带了入学奖。
Freya拿着offer和奖学金给爸妈看。父母只是当惯了小镇做题家，不愿意给下一代的教育出钱，说她的奖学金只cover第一年。
于是她拿出打辩论的思维谈判：爸爸拿家里的共同积蓄去创业，这些年的投资个个都亏，从来没人怪他，为什么同样是家庭成员之一，我的读书开销就不行呢。难道未来不需要我对家里有任何经济付出吗？
爸妈沉默了。
Freya很认真地说：“投资我吧，我不会让你亏的。”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
41.
这段回忆，Freya当然掐头去尾，把和自己有关的暗恋情绪都隐瞒了。兮兮听了半天，问：“他和那个叫妍妍的女生，在一起了吗？”
Freya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
“她现在在哪？”
“国内，大概明年会去美东吧。”
兮兮读懂了Freya的抗拒，甜甜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Freya说：“不客气，圣诞快乐。”
圣诞季到处都是温馨的节日氛围，plaza循环播放Jingle Bells。和兮兮分别后的Freya一个人坐了一会，直到夜幕降临。
Freya强迫自己控制感情不去想这段青梅竹马的暗恋，但冬令时的夜晚常常出现戒断反应，情绪翻涌。
为什么有的人不需要付出，就能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
回家后她一连几周没有在校外的派对上露面，假期都浸在图书馆里，却还是能从共友那里听到有关Carl和兮兮的传闻，是非常平庸的故事。
两个人的相遇很乏味。Carl前阵子被人hit and run，他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停在路边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兮兮正好目睹，上前问他要不要帮忙。她不会开车，能提供的帮助近乎于零，但是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Carl也被她的小太阳性格所打动，逐渐喜欢上了对方。
兮兮是他周围唯一一个不是网红脸的女孩子，社交圈小，不海，也不算漂亮。
她很符合电视剧里傻白甜单纯女主角的形象，小家碧玉的外表，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惊艳这个词。
这个从小就阶级观念分明的男生，真的会为了一个人改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