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规定的公共空间，和被规定的人
文摘
生活
2024-02-19 08:45
荷兰
今年春节，可能是受到王家卫《繁花》热播的影响，上海的外滩人头攒动，而一河之隔的北外滩一如既往的清净。那天我和家里人刚在那儿吃完饭，随意逛到了附近的滨江绿地散步。天气回暖，阳光也不错，沿江的步行道上稀稀疏疏地走着和我们一样享受清静的人。这样走了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一片休憩区找了个背阳的座位坐下了。说是休憩区，其实就是在一段较宽的步道上放了几只造型装饰椅，能坐的位置不算多。在我们坐的后面靠近绿化带的石板地上，有四位阿姨铺着野餐垫席地而坐，她们脱下外套卸下背包，互相攀谈着。没有发出吵闹声，周围也没有散落任何的垃圾，她们在用一种更放松、更具氛围的方式享受着阳光。家里人看到和我指了指说，这样还蛮舒服的，随后便没再关注。过了一会，隐约听到后面有一些说话的声响，回过头看到了十分熟悉的画面：一名保安站在了四位阿姨旁边，和她们交涉着什么。由于隔开比较远我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根据上下文大致可以推断是保安让阿姨们不要坐在地上。我看到保安手指了指别处，似乎在说可以去其他地方坐，双方僵持了几分钟但也没有争吵。最后阿姨们慢慢站起来收拾，我才听到一句「喔这样子有点像摆地摊是伐…」理罢，她们便离开了。
在附近我没有看到类似「公共空间禁止坐在地上」的规定，几位阿姨确实也没有在摆地摊，这更像是保安临时挤出来的一个借口。我感到不解的地方在于，这是一件没有被规定的行为，却因为其不确定性遭到了干预抹除。一定程度上，这也反映出了一个城市对公共生活的包容程度和管理的态度。
规定禁令决定了生活的下限，法律也是按照这个逻辑设立的；而没被规定的部分决定了上限，因为可能性应运而生。就像演员可以在大致的剧情框架下即兴表演，跟随情绪自由发挥往往可以得到意外之喜。比如《天下无贼》中范伟和冯远征的那个著名桥段，导演给的提示只有「你俩去打个劫」。在我看来，不允许人坐在地上和拆除沿街商店的招牌一样，它用跨越边界的「规定」打造了一种缺少生气的清朗。时间长了，即使是没有被规定的空间也会禁锢着被规定的人。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写过一本书叫《接近城市的权利》，他认为人们生活在城市里，需要的是「自由的权利，社会化中个体化的权利，是住和栖居的权利，是参与和挪用的权利」。居民按照自己的生活方经验去使用公共空间，才算是接近了城市。新闻中，北外滩滨江岸线的开发致力于「还江与民」。不过首先，得让人找个空地坐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