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战李冠英
聊到会战,快人快语的李老哽咽了,好长时间,才摇摇头说:“太苦了!那段往事不忍提起,一讲,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外流……”
1960年,15岁的他怀着“开垦处女地”的满腔憧憬,和母亲、大嫂一起,带着书信,远道投奔大哥而来。
上世纪60年代初的龙凤,还是个供养路工人上下车作业的乘降所。最初的到站方式,常常是放缓到能让人安全跳下的车速,而非正常意义上的停车。下车的乘客,要是有托运的行李,要到萨尔图火车站去取。所以,李老一行到达龙凤时,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下的车。
立冬之后的龙凤,天寒地冻。人从一米高的车门跳到铁轨外的路基上,脚墩得生疼。
原以为下了车,会看到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可眼前呈现的却是一块块白花花、飘动着零星荒草的盐碱地,李老迟疑了,这就是哥哥信上写的“黑龙江农垦八场”?
见到了大哥才知道,这个“黑龙江农垦八场”并非“货真价实”,是一个还处于保密状态的炼油厂,因为几公里外的松辽盆地上,发现了个超大油田。要使这些滚滚流出的原油变成汽车、坦克、飞机能用的油料,需要建一个相应规模的炼油厂。
李老到达时,当时被称作黑龙江炼油厂的选址,还存在很大的争议。
作为炼油厂最早的17位创业者,李老经历并参与了几处选址工作。
李老说:“会战初期,大庆曾经建了一个规模较小的葡萄花炼油厂。后来因为大庆油田的原油含蜡多、凝固点高、黏度大,在地面零下28摄氏度就不流动了。随着会战大军挥师北上,距离远了,长途铺设管线,冬季还需要有伴热管线同行,不但成本高,也得不偿失,关键是满足不了国家经济建设的需求,建设一个500万吨大型炼油厂迫在眉睫。
“炼油厂的筹建分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1960年3月由黑龙江省筹建,当时称作黑龙江炼油厂;另一个阶段是1962年3月由石油部委托大庆石油会战指挥部接管,改名为大庆炼油厂。
“我是在黑龙江省筹建时进入炼油厂的,当年选址是走过一段弯路的。一开始,经过对齐齐哈尔周边5个点的地形地貌、交通运输等17个方面的分析比较,初步拟定了昂昂溪南三间房为理想厂址。我跟随施工队伍上去了,没有大型的施工设备,当时厂区的地基完全靠人工来挖。小伙子们干劲十足,挥汗如雨,不顾极度的劳累,梦想着一个现代化的炼油厂,将在自己手上建设完成。
“然而,干了半年多,我们失望了。地基挖到两米多深才发现再往下挖,就到了沙土层,一挖就塌方。这样的土质盖炼油厂怎么能行,不得已,决策层只能放弃了这个地方。之后,又经历了泰康、喇嘛甸、安达、明水、新站、呼兰等8个地区的选址失败后,最终,1960年底,炼油厂厂址落在了有着极好寓意的吉祥之地——龙凤。
“厂址定了,一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满足全国经济建设的需求,立即组建起了大庆炼建指挥部。当年的建工部工程六局、兰州炼油厂的施工及专业技术人员,还有从会战指挥部抽调来的将近一千人的转业官兵,纷纷进场,从冷冷清清到人声鼎沸,17人的创业筹建队伍,一年内扩大到了7000多人。
“1962年4月1日,大庆炼油厂建设大会战,在礼炮声和我们的欢呼声中正式开工,这也成了我永远抹不掉的珍贵记忆。”
1960年下半年至1961年,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刚刚上马的战区突遇粮食供应紧张、粮食定量锐减的问题。整天吃玉米面大饼、窝窝头、菜团子、玉米面粥,近十分之一的会战职工体力不支,因饥饿引发的浮肿病,在会战职工中蔓延。
李老说:“当年,炼油厂的领导非常有远见,厂区筹建之时,在厂西一个叫四马驾的地方,建起了一个规模不大、应该是战区最早的以种粮和蔬菜为主的小农场。一些早期来到炼油厂的家属成了小农场的生产骨干。据说,当年在小农场工作过的许英、叶如花、宋玉环等人的照片,还上过《中国妇女》杂志。
“当初建这个小农场的目的,是为了建厂会战时,补贴一下可能造成的粮食和蔬菜方面的不足,没想到却歪打正着,押对了宝。但相对粮食供应的紧张,小农场的这点收成,还不足以支撑全场7000多名职工吃饱的问题。
“长期干着繁重体力劳动的集体户,吃着一天一人不足3两的定量。粮食储备不足时,食堂管理员会购进大量白菜,填补粮食的不足。堆成小山的白菜,长了腻虫也不舍得扔,放在大锅中一煮,腻虫都浮在菜汤的表面上,为了不让大家看了难以下咽,往汤里撒上高粱米粉掩盖一下,就这么吃。小农场生产的,还没有加工成大馇子的老玉米,在水里煮一下,不爱熟的玉米粒硬得咬不动,就着热汤直接往下咽。水就更别说了,哪有什么自来水,就是在附近的泡子里舀上来,沉淀一下,烧开了喝,这就算是给水消过毒了。
“对于吃供应粮的我家,在那个时期也面临很大的困难。上世纪60年代初,龙凤没有粮店。购粮要顺着铁路,走到铁西的粮店去买。直到1961年8月,大同的庆寨公社才在龙凤设了个办事处,后来改叫龙凤公社,在北道口南侧的农场对面,成立了粮店。粮店是有了,但常有无粮可卖的情况。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只有56岁的母亲,因饥病交加而去世,这也让我的那段记忆充满了悲伤。
“当时,上至指挥部领导,下至基层干部,都走进职工宿舍,嘘寒问暖,把思想工作做到每一个职工的床头旁。看着同样拖着浮肿病体,面黄肌瘦的领导,会战职工们非常感动,大家都下定决心,克服一切困难,共渡难关,不在这个紧要关头当逃兵。”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成功,据石油大会战的历史资料记载,在那个创业年代,战区的各级领导干部,绝大多数做到了每月平均参加劳动6天以上,有的劳动10多天。他们可不是在现场指手画脚,摆摆样子,而是以身作则,冲在劳动人群的最前面,干得最累,撤得最晚,给会战职工作出了表率,因而威信也非常高。
李老说:“那个年代的干部,真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好吃好喝,要让给工人师傅们吃,长级提薪,要主动让给一线工人师傅。可是脏活、累活、危险的活,却要冲在最前面,什么都要比工人先干一步。
“当年会战工委对领导干部的要求,非常严格。正如现在顺口都能说出的‘要求群众做到的,领导要带头做到;要求群众不做的,领导坚决不做’‘三个面向,五到现场’‘同吃、同住、同劳动、同解决生产问题、同娱乐’‘工人身上有多少泥,干部身上也要有多少泥’等等。
“在那个时期,各级领导都一样,你在办公室是找不到他们的,他们不是在生产一线摸情况,就是戴着草帽,在家属管理站的大田里种地除草。同样的工服,同样的草帽,分不出哪个是领导,哪个是工人、家属,从不搞什么特殊化,到了吃饭时间,大家一起在车间、地头,席地一坐,唠着家常、吃着饭,就像家中的老大哥一样的亲切。
“这些公仆式的干部,在基层单位边干边了解情况,马上能解决的事儿,立即拍板,迅速解决;不能马上解决的,就记在小本子上,在各部门的碰头会上提出,并要求相关部门限期处理,工作效率特别高。这些干部真像铁人王进喜说的那样:‘干才是马列主义,不干半点马列主义都没有。’
“那个时候的干群和群企关系,就是领导心里装着群众,工人心里装着企业。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干群拧成一股绳,什么样的困难能挡得住这种合力所产生的巨大热情呢?”
红色传承
会战时的干部真像样
讲述人:李红(李老的女儿)
父亲常和我们聊起炼油厂的创业年代,老厂长黄伟、老书记姬永兴等领导,为了全厂规格化管理,不顾自己年老多病,和工人们一起日出起床施工,一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才结束。有这样的领导在前面带头干,工人们的工作热情怎么会不被激发出来呢?
在那个极端困难的年代,这些曾经为新中国建立过功勋的老干部,没有摆老资格,没有躺在功劳簿上,而是把战争年代的那种艰苦朴素、舍我其谁的忘我牺牲精神,带到了炼油厂的艰苦创业现场,为我们的父辈乃至我们这一代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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