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班长
作者：崔金琪
海河素有九河下梢之称，我出生的村庄就坐落在海河中游北岸边。
一天，村东头忽然来了一支驻防部队，是两个探照灯班。两部军用卡车各拖着一架固定在装有四个橡胶轮支架上的探照灯，上面罩盖着草绿色的军用帆布，部队的服装和卡车也是草绿色，这统一的色彩就给人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很快，他们在村头平整出一块场地，安置好探照灯和卡车，十几个战士便在村干部预先安排好的平房里住了下来。
这是几十年前的一件往事，连长和排长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四班长和蔼可亲的面庞却深深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比起四班长，瘦削的五班长人不但有些凶，脾气也暴躁。他站岗时，常常取下值班冲锋枪的弹夹，让孩子们看里面黄澄澄的子弹，并故意板着面孔说：“谁说枪里没有子弹？”吓得那时的我们做个鬼脸儿赶快跑开了。
四班长却从不这样，他中等身材，人长得白白净净，回答我们的问题也极有耐心，与我们交谈那才像朋友。轮到他站岗时，我们总爱凑到跟前问这儿问那儿。他告诉我们，军队有纪律，连长或排长来查岗时，叫我们不要到他近前说话。还说，他们一连人要分三、四处呢，晚上同时打开探照灯训练演习，通过电报联系，几支探照灯光聚焦在天空中，锁住一架飞行的飞机咬住不放，那飞机有可能是台湾的间谍机，必须让地面的高炮部队把它揍下来不可。
一天晚上，我们一群小伙伴相约来到村东头，观看解放军叔叔演练，来观看的也有不少大人。汽车持续轰鸣开始发电了，探照灯形如圆台直径足有两米多，通过两端手柄的控制，旋转和上下摆动灵活自如，玻璃罩里有银白闪亮的反射镀层，就像手电筒头部那样，不过它发光不是靠灯泡，而是靠一根粗长适中的碳棒。只见排长举起一面三角旗，高喊：“开灯！”雪亮的光柱刹时射向天空，晃得站在旁边的人睁不开眼睛。排长接着又喊：“关灯！”探照灯便熄灭了，如此变换着方位角度反复进行操练。时间不长，小伙伴们都学会了模仿排长，经常用“开灯！”“关灯！”开对方的玩笑。一次，是实战演习，小伙伴们都开了眼界。只见数支探照灯光慢慢扫描聚焦，焦点上竟然出现了一架飞行的飞机，我们站在地面上都跟着着急起来，生怕天上的飞机瞬间冲出光点逃之夭夭。
平时，战士们吃饭的时候，我们也爱观看。他们吃小米饭的时候多，四班长找来一只铁桶，把每次剩菜剩饭和洗碗水都倒进桶里，然后交给胡同里的“跑娘”拿去喂自家猪。“跑娘”的二儿子也在部队服役多年，那时已经升到连级干部。“跑娘”虽然心宽体胖，走路却是一阵风，所以无论大人、孩子，人前人后一律直呼“跑娘”，她也从来不恼。“跑娘”是军属，四班长总是想法照顾她，这让左邻右舍十分羡慕。
后来，大约不到一年的时间，四班长就随着部队移防了，不知去了哪里。一天晚上，我们正在村南河边玩耍，忽然河对面传来了“开灯！”“关灯！”的军训声。我们一下子怔住了，侧耳细听，竟有四班长的声音，伙伴们顿时喜出望外，才知道四班长去了河对面，都站在河沿儿把手卷成喇叭状，高喊：“四班长——！”“你好——！”“立正！”“敬礼！”河对面居然有了回应，小伙伴们面面相视，继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文字编辑：张轶娜
朗读者：吕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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