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派喜气的包厢里，彭烨凝望着丁烨脸颊上的酡红，感受着她那银铃般笑声传递出来幸福与兴奋，不由想起了一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今晚聚餐的主题是庆祝他和丁烨领证。
这段始于大三的感情，历经四年多异地恋，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他不能不感慨。
丁烨个子高挑五官小巧，皮肤白皙细腻得堪比瓷釉，美得像从唐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上大学那会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毕业后到公司，送花的，约吃饭的，也层出不穷。
好在丁烨经得起考验，总会巧妙地将野男人的狼子野心扼杀在摇篮里，撒娇地拿鼻尖蹭他下巴，坚定地说，哪怕对方学富五车，貌若潘安，她都只爱他彭烨一个。
彭烨虽嘴上笑话她这是拿甜蜜素当武器，心下却满是自豪与感动，暗暗发誓往后定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昨儿个天气真好，秋阳明媚，微风习习，民证局连队都不用排，工作人员钢印一戳，俩红本本到手，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正当彭烨徜徉在过往中流连忘返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你俩做婚检没？我堂哥当年就幸亏……”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丁烨打断：“没做，一来时间紧，二来我俩都活蹦乱跳的，大学时他还是校足球队队长，能有什么问题？”
那人似乎特别执拗：“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煞风景的严肃口气，把席间气氛都弄紧张了，彭烨和丁烨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
02
彭烨在丁烨的目光中看到的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程度了，要不，咱俩也去检一个？
彭烨回了她一个“你决定就好”的眼神。
他想法其实跟丁烨差不多：自己身上肌肉紧实得像头牛，丁烨跟太阳底下的花朵儿一样生机盎然，会有什么问题？
因彭烨只有三天假，丁烨在他所在城市新找的工作也马上开工，夫妻俩只得在假期最后一天上午，匆匆去了趟医院。
然后，彭烨回了租住处，丁烨去了新房。
需隔天才有的检查结果，是在医院妇产科上班的彭烨表姐帮忙取的。
接到表姐电话，说丁烨得了肾炎时，彭烨正在公司食堂吃饭。他满嘴含糊，不以为然：“肾炎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尿毒症。”
表姐却如临大敌：“你咋这么傻呀，但凡跟肾相关的就没小病。哪怕一个肾结石，都能把人折磨到发狂。
我都替你问过了，这病可大可小。
治好了跟感冒差不多，好了就没事了。但如果治不好的话，有可能会恶化成尿毒症或肾衰竭，要人命的。”
为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表姐特意把最后一个“的”字，拖得老长。
彭烨一口饭哽在喉咙口，好半天没咽下去。
表姐脱口而出的“尿毒症”和“肾衰竭”两个名字，像被路过汽车轧得飞溅起的石头，笔直砸在他脑门上，让他怔愣，让他反应停滞。
在他已过的27年里，这两个名字就像是外星人般的存在。他知道有，但和自己毫无瓜葛。
03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这种非常时期，关于还没真正过门的新媳妇儿的，不好的事。
这边彭烨还没来得及理好头绪，他母后大人的电话就到了。
“当初你第一次领她回来，我就跟你说什么来着？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家中若有人摊上这病，这个家算是彻底被拖住了。”
彭烨张了张嘴，想劝母亲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丁烨运气好，得的是好治的那种。
母亲却没给他机会：“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舅当一辈子医生了，他说这病是会影响生育的。我跟她爸就你一个孩子，你该懂这是啥意思的。
听你表姐口气，你还想瞒着丁烨，你也不想想，这是能瞒得住的吗？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现在马上打电话告诉她，她若还有丁点眼力劲，就该知难而退，把彩礼退回来，你们离婚！”
彭烨苦恼地捏着眉心，心下突然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来。
最近可能事情太多人也焦虑，既要筹备结婚又要兼顾工作，他时不时会觉得疲倦。
好在恶心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母后大人叫了一阵，见他也打不出什么好屁，自己把电话掐了。
耳边终于清静，彭烨却对着电脑保护屏上的结婚照苦笑起来：领证不到一个星期，就被自己老妈勒令离婚，这桥段恐怕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吧。
他当然知道这事不能瞒着丁烨，心中最纠结的是怎样开口跟她说。芳龄女孩得这病，搁谁身上都要崩溃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事也不用他亲力亲为了——他的母后大人再次大显身手，先他一步告知了丁烨。
04
丁烨在电话里哭得像一朵在风雨中孤立无援的西府海棠。
“你妈妈退休前不是当老师的吗，说话怎么那么难听？说什么是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仗着娘家条件好，想拖着跟林妹妹一样的病秧子身体，强嫁进你家。
天地良心，我怎知道自己会得病？
你也看到了，那天晚上他们提议让我们去做个检查时，我还觉得咱俩都健康，没那必要。之所以去做，完全就是想着走个程序而已。
我爸妈原本就反对咱俩在一起，如果被他们知道，未来婆婆这么说我，咱俩这婚还咋结。”
彭烨恨不得长出三十六张嘴替自己辩护：“你别急，我妈的意见不代表我。不管你信不信，到现在为止，我从没怀疑过你，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你。”
丁烨立马反问：“那为什么结果出来三天了，你却没告诉我？”
彭烨想照实说自己不知怎么开口，可很快意识到，丁烨说这话，不是追问原因，而是在表达怀疑和不满，便沉默了。
他这一瞬间的沉默，被丁烨理解为了默认。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淡淡地说了句“这事太突然了，咱俩都好好想想吧，记得先别告诉我爸妈”，便挂了电话。
彭烨思忖片刻后，给她发了条微信，说等几天他再请两天假，带她去医院仔细查查。
丁烨一直没回复。
周末，彭烨记起婚房里新装的马桶有点漏水，约好商家当天上门检修，特意大早就起了。
没想，却在那儿与丁烨来了个无可避免的正面交锋。
未完——下集转二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