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聚散,我自岿然。
舞台上的香君初登场,正是两情欢好时。侯生掷上楼的扇坠儿是一段故事的开始,而《留都防乱揭贴》一纸英豪文字,方是香君心中高贵无价的三媒六证。
香君其人,是传奇作品中为数不多的自出场起,便已完成了思想觉醒的女子,她志不在五陵年少为之癫狂,虽然只有十六载人生经历,她看重家国兴颓,远胜于个人时运。
这份见识,放在男子身上司空见惯,放在女子身上却总是不免令人品读一番——烟花雏妓何以至此?而事实上,多少庙堂须眉早已在浑浑噩噩中忘却初衷。唯有香君,秦淮风月将她洗礼的更加至诚脱俗。
《桃花扇·却奁》
柔软莫过溪涧水,不平地上也高声
于是,却奁大概是香君的第一次失望。她新婚的次日,便将人格中的棱角分明尽数展露。她不止是一个爱慕英雄的小女生,飘零之际,她索性站在风浪的最前端。
若不是侯生避祸辞院,香君的失望或许会来的更早。
辞的是美好情爱,避的是即刻的分崩离析。
《桃花扇·辞院》
香君坚定地宣布出人生立场,她也从不畏惧此后荆棘丛生的路途。她也坚信侯生选择了一条和自己同样的路。守楼寄扇,她守的是爱情,守的是为人之准则。
香君之坚定,实在令读遍圣贤书的男子们汗颜抱愧。在面临抉择之际,趋利避害是本能,咬定青山则是魄力。
《桃花扇·寄扇》
聚光灯下,香君再次闪耀。她有些虚弱,额前一抹白纱,透着殷殷热血,与桃花扇面相映生辉。点染出折枝桃花,将自己一片心迹寄出,苦恨与希望交织,她无限相信,这腔热血回得到远方的回应。
《寄扇》是激烈抗争后的抒写柔情。伤口慢慢会愈合,鲜血不再肆意流淌,悄然结成痂,长成与本来肌肤略有不同的浅白。只有仔细观察时,才会了然其中的触目惊心,回忆起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抵挡。
《桃花扇·骂筵》
我们应当理解侯方域囿于现实泥潭不得周全的挣扎。但我们更应敬重李香君勇敢的呐喊——这决不只是一句“思虑天真”或“理想主义”便可消释的。
《桃花扇·余韵》
当寻找成为人生的姿态
传承版《桃花扇》一大看点便是《余韵》的重写,不再是两两相对、唯以双双入道来消解无限的苦闷,而是给予侯李以新的结局。侯生在道观避世,品尝或消解苦闷,大概他偶然也会想起香君曾经却奁的样子,俱成过眼烟云。
是偶然的停留与希图借宿,是偶然唱起掩盖于林泉之声的《皂罗袍》,门里门外的相逢,心墙高高筑起。香君在经历身心双重劫难后,依然颜色风骨未改。或许她仍然犹疑门内便是侯郎,但比起四目相对两下无言的绝望,寻找下去,是她人生更好的注脚。
舞台上,香君翩翩然重新上路,眼中是从未熄灭的希望。
寻找,直到成为她人生的姿态。寻找,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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