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波螺油子”的旧模样。
我从小生长在“波螺油子”的周围,“波螺油子”是一条颇具青岛地势特点的老街,也是一条伴随我快乐成长的百年老街。这条东起莱芜一路,西至热河路和江苏路交界口的小路,因弯多、坡陡、螺旋上升,形状像蜗牛。蜗牛,老派青岛方言叫“波螺牛子”或“波螺牛儿”。而青岛方言又把“牛”读成“you”,所以,胶东路便被叫成了“波螺油子”。2001年,一座东西快速路高架桥在“波螺油子”上凌空架起,老街被彻底拆除改造。2016年,“波螺油子”再一次被改造,这一次是要建地铁站站口。
1997年,沐浴在晨曦下的“波螺油子”小洋楼。
幸运的是,2001年,老“波螺油子”被改造之前,我比较完整地拍摄记录下这条我心仪的老街,成为回味往事,寄情言志的唯一可视文本。
1997年,拎着蜂窝煤准备回家的卢秀云。她在这栋日式建筑风格的小楼里住了50多年。
我家离“波螺油子”只有六百米左右,父母家离那儿更近,日常吃的粮食、蔬菜、瓜果,用的针头线脑等,很多都是从那里买的。
1998年,从市场打散啤回家的青年。
父亲从部队专业调到青岛机关单位工作后,便把18岁的母亲从乡下老家接到青岛,那时母亲在乡下“识字班”,仅学会认识了几个字,是个并没有什么文化的乡下人。但因为母亲能吃苦,来青岛后,便被政府分进青岛第二针织厂,当上纺织工。再后来,被选为车间小组长。父亲因工作比较忙,所以家务事都由母亲一个人承担下来。
1998年秋天,9号院的小女孩在落满一地的梧桐花中写作业。
那时侯,母亲早、中、晚三班来回倒,在单位忙一天,回到家也忙个不停,为我们姊妹四个操碎了心。母亲能做一手可口的家乡菜和面食。我爸爸平时喜欢喝大米红豆粥,母亲天天变着花样为他熬。尤其在父亲生病住院期间,母亲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父亲。母亲知道我们喜欢吃她做的馒头,只要做了馒头,老太太就分一些给我们这些已经结婚在外的孩子们。直到老太太80岁,还亲自做饭给我们吃。“波螺油子”的大多数老居民也都像我母亲一样,是从山东周边农村来青岛的,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不富裕,但他们的性格淳朴善良,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1999年,在胶东路3号院门口,老人和孩子各看各的光景。
记得,我在孩提时代就梦想当个外交官、画家、记者。但那段时间大多孩子的天性是玩。对我们而言,“波螺油子”就是最好的去处之一,不仅住在“波螺油子”的孩子喜欢在那里玩,就连住在周围的孩子也常结伙一块到那里玩,像滚铁环、打纸牌、打木头、跳房、抗拐等,过去孩子喜欢玩的游戏,我都曾玩过。下雪天,这条盘旋曲折的坡路,正好为孩子们滑雪提供了方便条件。那年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尺寸大小不一的小滑车,小车的面用木板拼成,轮子用4个直径10厘米左右的轴承(青岛话称钢轮)做成,用来拉煤、粮、大白菜、地瓜等较沉的东西。那些年,物资比较缺乏,不管什么东西,都需要提前大量储存。像煤、菜,特别是冬天吃的大白菜、地瓜,经常一买就买几十斤,甚至上百斤。孩子们滑雪时便把轮子朝上,坐在或站在木板上,一次又一次地跑上滑下,玩得甚是开心。童年的快乐,让人留恋,回味无穷——“波螺油子”可以说是我们多梦时节的儿童游乐园。
1999年,一对中年夫妻在离开老宅前合影留念。
拍摄“波螺油子”,其实就是在拍摄我记忆中快乐的童年光阴;拍摄母亲那一代人的生活状态;拍摄我长大以后对它的再次认识和体验。总之,每一次按动快门都与我内心深处的情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00年,老“波螺油子”将在人们的视线中永远消逝。
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一书中说:“你不能拥有现实,但你可以拥有影像——就像你不能拥有现在,但可以拥有过去。”照片,为人们打开了一扇记忆的窗口,帮人们记忆起越来越模糊的老街面孔,更让人们记忆起那些年的快活日子。
编辑/刘欣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