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浪漫的人有自己的乌托邦。春游,这个成都土生土长的音乐聚会,像一座岛屿一样,把喜欢音乐珍惜快乐的人聚在一起。春游也是一个看不见的温床,用想象力和包容心让好玩的事情自然发生。2024年是春游的第十年,他们终于敢说自是一个“节日”。而我作为一个音乐节的参与者,也想感谢春游,用十年时间教会我如何自由快乐,以及,我和宁波的音乐人车车还有她做艺术策展的朋友刘熙在春游音乐节做了一个小小的诗歌与即兴音乐舞台——“纺诗车间”。
“纺诗车间”是生长于2024年春游过载空间舞台的一个半天的小小诗歌音乐项目,由诗人、音乐人、做衣服的和热爱诗歌的普通人,用丝绸、纸板、书籍、竹竿、太阳能灯泡和木夹搭起的诗歌展览和演出空间。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音乐的文本性和文本的音乐性互相流动起来,置身其中,人人都是纺织者,引线穿针,把生活纺织成诗。
纺诗车间,这个小小的诗歌音乐舞台是逐渐生长出来的。
车车原来是还潮乐队鼓手,我去宁波采访他们认识车车还是个时装设计师,有着自己的独立小品牌番塔塔,做些美丽又简约的衣服。
同作为文艺女青年我们喜欢Patti smith,当作人生教母,也都喜欢诗歌。车车偶然看到了打工诗人邬霞的《吊带裙》,突发灵感,帮她设计衣服,还在海边拍了小短片。
吊带裙 它将被运出车间
走向某个市场 某个时尚的店面
在某个下午或者晚上
等待唯一的你
陌生的姑娘
我爱你
—邬霞《吊带裙》
邬霞《吊带裙》这首诗里有一种朴素坦荡的爱,我也很受触动,我写诗写歌词是某种自我排解的隐疾,混不进诗歌圈,到不了999+,更害怕才华鄙视链……所以之前不太公共展示,但我经常会给生活中的一些朋友写诗,2022年的秋天,我们和几个朋友客居绍兴,在乡下的房子烤火喝酒弹吉他唱歌,后来气氛到了非要我读诗,我扭扭捏捏读了。
后来就收到了一个善意的邀请,未来也许可以在音乐节舞台上和乐手合作一起读诗。
2023年4月春游音乐节的过载空间,我和成都本地的好朋友张若水合作,读了四首自己写的诗,他来即兴做音乐,木吉他插一堆效果器,夜晚美妙,迷幻的诗歌舞台像一弯荡出去的小舟。
2023年5月,若水和我又以固定的组合去了广州声音共和诗歌市集,在那遇到了更多爱诗的音乐人和爱音乐的诗人朋友。也又遇到了不务正业的车车,她在那摆了一个摊,把做衣服用剩下的布片,做成各种诗歌的标签挂起来。
那一刻我们突然觉得其实诗没那么高深,音乐也没什么,舞台也没什么,我们一拍即合,想着可以用更轻松灵活的方式,把诗歌和音乐作为一种能量传递出去,延伸下去。于是就有了“纺诗车间”这个名字。
诗歌,在新的时代也要有新的呈现,不仅仅是书桌上纸张与笔墨,或者书架角落。
诗歌是有声音的:朗读、吟唱、器乐、共鸣……
诗歌是有载体的:丝绸、皮革、墙壁、、人体……
诗歌是有形状的:展览、舞蹈、音乐、装置、表演……
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纺诗车间”, 在当下的时代,相信诗歌于人类古老永恒的记忆闪光,纺诗车间里的“纺诗工人”们,不仅仅是诗人,也是劳动者、生产者、思考者、吟诵者……大家可以以诗为名,聚合在一起,在舞台上呈现更多的可能。
2024年春游音乐节筹备时期,我就和主办方想了这样一个想法,春游很支持,还是在多元的过载空间,他们答应给我们一个时间段随便搞搞,当然也承担不了太多。其实春游很多舞台,很多音乐人,都是这么偶然定下来的,春游给你足够的空间和信任,让你发挥自己的专长和想象力。
车车拉来了和她一样的诗性浪漫的策展人熙熙,我们开会定方案,车车在自己的服装厂印了有诗句和歌词文本的丝绸布料,挨个给喜欢诗歌的朋友们发出邀请,在网上买了搭建用的的竹竿和耗材,快递到梵木公园,冒险在演出开始前一天搭建我们的“纺诗车间”。诗人余幼幼、音乐人穆静、小六、李静儿陆续加入,后来其他来春游演出的乐队主唱、乐手们李增辉、蒋先贵、薛染、柯有狐等也都好奇就加来了,纺诗车间里的女工和男工越来越多了。
过载空间来是成都本地一家脱口秀厂牌,这个舞台本来给脱口秀用的,陆续加入的音乐人朋友不断加设备需求,加反送音响、监听音箱、特定型号的调音台、Di盒……随着临近,脱口秀主理人方小天耐着性子慢慢都给加上了。演出当天,大家各显神通,肆意张扬……朗读、吟诵、器乐、噪音、即兴……甚至整体超时了一个多小时,被下一个演出单位哭求赶紧下来……大家还是意犹未尽。
第二天,“纺诗车间”的物料变成了一顶在嬉春林旁边生出的丝绸帐篷,认识不认识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来读诗,有人喝多了爬过来睡觉发呆。留在过载空间的丝绸、布料、纸板也被做手偶的工作坊继续利用,他们还表达了对我们的感谢,希望明年能一起合作。
到了夜晚,熙熙随手点亮了一串小灯,纺诗车间形成一个小小的臂弯,收留玩累了喝多了的朋友们。大家有了一个临时的小小归宿,让多余的快乐有个容器。午夜我躺在发光的丝绸帐篷下面,那些往年一个人撑住逛春游的孤独感全部涌来,看着朋友们与诗歌一起在游乐园里游荡,我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是不可回收的孤独废物了,而是可回收利用的人、爱和宇宙能量。
音乐节结束,我们把纺诗车间剩下的丝绸物料搬进了一苇书坊,在玉林老街的书店里,又搭起了一座小小的诗歌避风港。老街上有着大树和好看的旧家具,猫和电动车随意在书店门口走过,与丝绸诗歌的展览仿佛是老相识一样,互相呼应。
这些诗和丝绸在这里,就像它本该在这里一样。
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就在一苇书坊旁边的咖啡馆坐着聊天的时候,春游上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我凉山来的朋友,说是杀了五条小猪,进了两吨土豆,最后卖得只剩下十几个土豆!”原来春游还充满商机,想想我们自己买竹竿搭舞台,心里有些不平衡……确实,春游音乐节有无无限的可能性,它非常好吃,短短的一条美食街卖什么的都有,一长串的精酿啤酒的摊位,都是挑过的口味独特的小厂牌。也许未来我们的纺诗歌车间,也可以更好吃、好喝好玩、好用起来。
就像春游音乐节一样,纺诗车间也有着“自由、放松、随意、亲切”这些隐匿的春游基因,也是我们这些热爱诗歌与音乐的普通人自己的小小据点。你喜欢的东西不一定归你所有,你热爱的东西无需占有。未来,“纺诗车间”可以成为一个可移动的诗歌舞台,跟着它,我们就可以去到更多的远方,与更多喜欢诗歌与音乐,对生活有着朴素坦荡的热爱的人相遇。
文/郭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