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引号的用法,有6种。咱们这个标题中的“老”,属于一语双关的强调突出。一则,是表明李老的老会战身份;二则,点出他早在1960年,石油大会战之始,就随着各路石油大军一同来到油田的事实。
长时间从事油田保卫工作,养成了他机警、缜密、认真、言简意赅的性格特点,脑海中清晰的脉络,让这次采访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正题。
北风吹来单鞋冷
沉睡了千年的荒原,陆陆续续被一支支远道而来的石油大军所惊醒。大地从未有过的剧烈震颤和着此起彼伏的劳动号子以及石油工人热火朝天的冲天干劲,把1960年那个严寒的冬天掩映得温暖似火。
然而, 当13岁的李顺祥和嫂子、2岁半的小侄子踏在哈尔滨三棵树火车站的站台上时,他脚上那双单薄的布鞋,瞬间就被寒风穿透。这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北大荒浸入骨髓的冷。
李老说:“我们三个,是来投奔在钻井指挥部当炊事员的大哥的。解放车在一个叫红卫星猪场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是当时钻井指挥部所在地。
“我们被安排在一间起脊的干打垒中,屋内有一铺火炕,原以为只分给我们一家住,没想到炕是用一条蚊帐隔开,我们住在一边,另一边住了另一对夫妻。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不一会儿工夫,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又住进了两对夫妻, 四个素不相识的家庭,就这么不讲条件、没有怨言地挤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好在虽然炉子烧得很旺,但屋里并不感觉太热,加上当年行李托运慢,一屋子的人晚上睡觉,只能和衣而卧,这对大家来说,或许也减少了众目之下的尴尬。
“每到饭点,是大哥最忙的时候。嫂子要在家照看幼小的侄子,去食堂打饭的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一盆一碗,是大哥在食堂借的。每一餐,我都是拿着搪瓷盆盛碱菜,用二大碗装窝头,回到屋里和嫂子、小侄子一起吃。食堂的筷子可丁可卯,没有多余的,就去掰食堂烧火用的秸秆最细的一段当筷子用。
“我来之前,在老家已经上四年级了。油田当时还没有学校,大哥就去央求附近的星火猪场小学校长,给我个上学的机会。当时,地方政府对石油会战相当支持,听到了我的情况,马上解决。这样,我就和周围牧场的孩子们一起走进了学堂。”
懂事孩子早当家
那个年代,虽然缺衣少吃,但童年的欢乐比起现在的孩子来说,要丰富得多,开心得多。
李老说:“我是家里机动性最强的男子汉,所以,定期去粮店买粮等一些跑跑颠颠的事儿,自然就落在我的头上。每到星期天,我和几个小伙伴拿着面口袋和粮食供应本,就从红卫星出发了。
“当年的粮店,就在今天采油一厂厂部大楼那个位置。那时还没有公交车,幸运的时候,半路上会有好心的司机师傅带我一程。大多数时间,出门全凭两条腿。
“从红卫星走到粮店,再买完粮,基本上也就到了午饭时间。我和小伙伴们会背着粮食,穿过铁路,到当时相当繁华的铁西,去吃一顿足以让我们日思梦想的好东西。这个好东西,是长途跋涉购粮的动力之一。因为每到这天,大哥怕我饿着,要给我兜里揣上二三毛钱,同行伙伴的家长也是如此,只是给的钱有多有少而已。
“那时的铁东、铁西两重天,铁东这边冷冷清清,可一过铁道,大街两侧集市摊位成排,炊烟袅袅,各式叫卖的吆喝声,人头攒动的场面,烟火气十足。我们的目标是明确的,虽然烤土豆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口水也在嘴里打转,但前面摊位那款美食的诱惑,是面乎乎的烤土豆没法比的。
“那是甜菜切成的片,在火上烤一烤,烤到浓浓的糖浆从成片甜菜中析出,在表面上嗞嗞地冒了泡,‘成品’就烤好了,一片5毛。在那个糖果稀少的年代,能吃到这样高档的甜品,对于我们来说,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是今天的孩子无法想象的。
“快乐的小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附近没有中学可上,我辍学了。男子汉没学可上,就找工作吧,咋也不能就这么待在家里吃闲饭啊。我几次自己跑到会战指挥部管人事的地方,要求参加工作。人家一看我个子不高,岁数又小,就对我说:‘这么点个小孩儿就想出来工作,等你长两年再说吧。
“工作不成,学又无处可上,我也只能帮着家里买个粮,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有一次,我听人讲离红卫星不远的喇嘛甸有个学校,正好我家的粮食关系也就近转到了喇嘛甸。我的上学梦又一次有了希望,可当我背着粮食找到学校时,接待人员告诉我,学校没有住宿条件,接收不了像我这样的学生。一盆凉水把我的求学梦浇灭了。从那以后,课堂就与我渐行渐远了。”
荒原高歌为壮胆
李老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段日子,他种过地,拾过肥,给一个单位的炊事员打过下手,一天天不着家,被褥也不见了踪影,这下吓到了很少回家的大哥。他还把这个弟弟看成个小孩儿,怕他走丢了,找不着家,也怕他跟什么人不学好,干了坏事。
李老说:“一天,大哥看到我,问我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出门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我对他说:‘哥,我长大了,不能老在家里靠你养活,我要出去干活赚钱。哥哥叹了口气说:‘油田没有啥轻巧的活儿,你这么瘦小,咋能吃得消?哥能养得起你,再养两年,出去工作也不晚。’我说,我行。看我主意已定,哥哥也没再说什么。
“正巧,1964年8月,会战指挥部面向职工子弟招徒工,我就报了名。这里还出了个小插曲,招工要求身高一米六,体检时一量,我正差了一厘米。医生刚要填,我赶紧拉住她的手,流着泪说:‘求你让我过去吧,我长大了,不想在家吃闲饭,好容易有个招工的机会,少了一厘米,这次招工就泡汤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成全我吧。’医生看了我一眼,安慰我说:‘这么大个小伙子,哭啥嘛,看着你挺实在的,就犯一次错误,给你加上一厘米。’就这样,我如愿被招进了刚成立不久的采油第二指挥部,当上了一名采油工。
“采油工把自己的工作总结为四大项:量油、测气、清蜡、扫地。别看读起来顺口,做好了挺难。拿量油来说,从进油到指定液面的时间,一定要掐准。我要一边看马蹄表上的时间,一边标着液面的位置,稍一走神,液面就过了标线,记录出的时间就不准了。说句实话,如果当时估个数,上下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在我的心中,‘三老四严、四个一样’的标尺,是绝不能逾越的红线。宁可重复一次,重复几次,直到记准数据为止。
“一口井管出了成绩,队领导把我的管井任务增加到了五口,而且其中两口在水泡子上。每天巡完了陆上的三口井,然后再通过60厘米宽的小桥,进到两口水泡子井中,一丝不苟地把每一口井的量油、测气、清蜡、扫地做到完美,才一口井一口井地离开。那时候,从一口井到另一口井之间,常常要路过一片坟地,手电光照射下的坟头,杂草飘动,阴森可怕。一些野猫、野狗会忽然从眼前蹿过去,吓得你心惊肉跳,但定下心来,还是要壮起胆,为了释放心中的恐惧,我大声唱着《我为祖国献石油》,向下一口井走去。”
此后的日子里,曾经那个严细认真的采油工,成为了采油二厂经保大队的李副大队长,破获了无数起偷油案件,在另一个战线上为保证国家的能源安全做着自己的贡献。
红色传承
严细认真马虎不得
□讲述人:李丽辉(李老的女儿)
来源:大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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