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顾本世纪初的国产电影和创作者们，我大抵抱着宽容和理解的心态，因为“讲不好故事”和“故意讲不好故事”是两回事。
黄渤当年和后来的张颂文一样，善于用情绪点燃演技，用生活刻画角色的演员。这也让他在下一个十年里被井喷式发展的国产电影中大放光彩。我很感谢他，感谢他留下来的这部反映真实社会状态的电影，电影里的北京大杂院里的众生，彼此打量又互相安慰，这是我记忆中本世纪初的北京。能跟《新街口》这部电影产生共情的人，起码也得40+了吧？2006年“电影”还是个值得探索的玩意儿，一个好故事讲出来，拍出来，真的有人看。近二十年前一部《疯狂的石头》成了爆款，当时的年轻人们跃跃欲试，对“第四代导演”虎视眈眈，然后大家都觉得可以试一试。那年的宁浩已成为一个坐标，一个别人希望超越的坐标。本世纪初，随着一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火遍自由自在的网络，雪村打造了一个概念，叫“音乐评书”，2001年发布了第一张专辑，里面有几首歌挺不错，如《湖南MARY》《潘金莲》《小李飞刀》《梅》《征婚启事》和《一只蛐蛐》等，内容基本上都是反映1990年代末至本世纪初的民生现象。然后，他编导演了这部《新街口》，拉来了因为《疯狂的石头》崭露头角的黄渤。另外他还请到音乐同行，因《老鼠爱大米》火遍大江南北的杨臣刚友情出演，客串演出的还有李琦、高虎、曾志伟、李彬等。雪村拍这部电影，打算卷一卷尚属新秀的宁浩。他觉得电影应该“有点意思”。至少十几年后重温这部电影，一般人可以忽略有些青涩的拍摄手法，以及不太那么成熟的镜头语言。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看一看后来的影帝黄渤，在这部电影里如何当一个配角。本世纪初的北京还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人和事，比如2008年奥运会后彻底消失的“小公共”，黄渤曾拍过一部电视电影也是反映这个题材。动物园不止是“动物园”，它还是大型服装批发市场，按当年街面上杂志的说法，“几十块钱就能穿出一个模特”。这里汇聚了五湖四海的人，消费档次也丰俭由人。在北京奋斗的人，住的地方也五花八门，条件好的住在地面上，条件差的住在地下室里。这个“地面”也分档次，有人住公寓，就有人住筒子楼。彼时胡同还不是稀罕物，所以也有人住在大杂院里。雪村饰演的建军和他的弟弟建国（吴超 饰）、板带（黄渤 饰）住在大杂院里，他们有个大哥叫“大岛茂”（赵凯 饰），四个人的生活状态就是整日想着搞钱，卖包子、卖服装，卖一切合法又不那么“合法”的东西，所以在联防队眼里，这几个人可恶，但不可恨。建军喜欢上餐馆服务员沈红（范霞 饰），但沈红喜欢的是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以观众的视角看，底层屌丝追求一个心气高又爱玩的女孩，结局大概率不会太好。结果当然是建军上演了一版“舔X经济”，他会为了沈红一句“夏天也能吃到糖炒栗子”跑大老远儿花高价买一包糖炒栗子。也会为了被流氓调戏的沈红不惜跟别人开打——院子里的建军依旧在水池边涮洗着自己的皮囊，他说兄弟们得想着挣钱，但就是少了份运气。但板带不地道，因为沈红借了板带的钱没能力还，好像也不太想还，于是索性去板带家里用另一种方式“还”，关键是板带结婚了，有老婆了，知道建军喜欢沈红，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后来板带跟建军说“我们没办成”，沈红也跟建军说“我们没办成”，但这件事直到现在都只能让人半信半疑。而且建军不在乎，建军是个单纯的人，他愿意相信兄弟和女人，或者说他选择相信兄弟和女人。建军的生活并非只有沈红，当沈红出现时，建军会为了她失去理智。而建军的身边，这些兄弟们日常聚集在一起，用各种理由坐在一块儿喝酒。他们的“买卖”日常会被居委会和联防队盯上，货被收了，他们就去找“三舅”（王世元 饰）说情，“三舅”不是亲三舅，他只是个快退休的交警，寻常用无奈又心疼的眼神打量这些年轻人。在“三舅”临退休那晚，大伙儿又找了个为他庆祝的理由喝酒。喝着喝着，“三舅”感慨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要退休了。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更不知道这是他们见到“三舅”的最后一面。那晚，为了救下被流氓骚扰的沈红，“三舅”挺身而出……为首的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人们拿他没辙，因为他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血气上涌的建军要带着建国他们一起给“三舅”报仇，板带怂了，他有老婆孩子，他不愿意跟着掺和要命的事情。结果建国撇下大家，带着女朋友黄三（邹小霞 饰）去找流氓，双方打在一处，流氓挂了，建国和黄三也死了。建军把买卖做起来的那天，也是他和板带正式决裂的时候。建军好像也无所谓了，这座城市里，他最在意的是感情，前提是这感情得是真的。沈红要出国了，那晚她对建军说“去我家，我给你。你得快点，我晚上得赶9点的飞机”。但“沸羊羊”建军哪里在乎这个？他只是在沈红一次次提醒中再度出门找大哥大岛茂要“安全工具”，可等他回到沈红所在小区时，他竟找不到路了。1990年代末至2000年代初，有近五年的时间，内地电影涌现出很多投资少、类型多的作品，上文提到的《疯狂的石头》便属其中的黑马。雪村看到了这一点，他结合许多业内资源，拍了这部《新街口》。当时他认为既然一个拍MV的导演能出圈，为什么自己这个音乐人就不行呢？其实今天看《新街口》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如果掌镜的人能够梳理一下故事脉络和镜头画面，那么这个故事在当年没准真的会“爆”。但现实主义题材的内容，于国产电影一直存在一种谜团：后来雪村断断续续又拍了几部电影，大致结果和《新街口》差不多。于是我们只能从这部电影里，窥见21世纪初北京的城市风貌和彼时还年轻的他们的风采。那时候大家对电影的态度是开放式的，宣传路径也比较单一，智能手机没有出现，电影好不好，全靠观众捧起来。今天回顾本世纪初的国产电影和创作者们，我大抵抱着宽容和理解的心态，因为“讲不好故事”和“故意讲不好故事”是两回事。黄渤当年和后来的张颂文一样，善于用情绪点燃演技，用生活刻画角色的演员。这也让他在下一个十年里被井喷式发展的国产电影中大放光彩。我很感谢他，感谢他留下来的这部反映真实社会状态的电影，电影里的北京大杂院里的众生，彼此打量又互相安慰，这是我记忆中本世纪初的北京。
「四味毒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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