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诗季|新诗选:疗愈之息

文摘   2024-06-28 12:00   中国香港  

纵一苇之所如

凌万顷之茫然


世上有要回来的愿望,来爱,而不是离开, 
也有要去死的愿望,被两股

找不到地峡的互相冲突的水所争夺。 

——塞萨尔·瓦列霍 


Closed Eyes (1890)

Odilon Redon


我们通过诗歌舞蹈、回忆或纪念,经由祂发出直接无望的质问,经由祂折射无端的症候,经由祂连接宏观与个体、现实与梦境、历史与当下、死亡与新生。诗歌托举着我们的假想与精神,使生活不至彻底堕入沉重的藩篱。祂容纳无数悬而未决的瞬息,无解的问题,歇斯底里的自毁并及我们对意义与心灵的追寻。 

在撕裂自身,岌岌可危的行旅中,我们听见诗歌,我们看见诗歌,并意识到祂的在场,一场回归之途便已然铺展开来。于是我们感受着万物的呼吸,感受着黑夜的呼吸,感受着灵魂的呼吸,加之我们呼吸的本能,一切激奋与惶惑的张力,遂得以安处其位。 

本期将推出梦诗季诗选,愿你我一同捕捉诗的呼吸,体会萦绕在我们之间的疗愈之息,生命之息。 

目录


 黄敲月

寻诊

波浪


黑鹿

庆幸


温舍何

终点

火盆


亡兴

义士

亡灵无尽由爱返复

我写下的许多诗行


没有姐妹的夏娃

听你说起童年

再获清寒


■ Richard Claude

十四行·心之全蚀

洛珊


■ 李可榆

你闻闻那雨


 

黄敲月

香港中文大学本科生

敲月 重庆人 香港中文大学本科在读

Ex-sistence

诗是我亲近而不成为的事物。“我喜欢不会发生的人们,喜欢不言及思想和灵魂。”

变化是我的舒适圈。


寻诊 


这问身的衰残 

草纸映像在荷塘 

医生啊 我 

还感到多少年光色 

为什么时时 

刺痛昼夜的笑 

 

你看 就比方说 

我只能看见眼前的物事 

医生 当他们谈论河谷 

我只能图画我窗下的江 

我们开始损伤友爱 

那是癔梦 万群在疆场 

你要怎么医治 我 

从来没有见过水在海中 

一到白昼就看不见黑色 

我血液中有虫豸 浩渺如草原 

等到哪一天我的名字和人们一样 

没有远离的不可贮藏 

 

嘿 各位 

我正要坦白我命运的神秘 

不能因为希波克拉底 

你们就视而不见 

 

华服洗白发 

枯骨着红妆 

 

你恼 还说尽是玩笑 

你说我口中真实的精灵 

不懂得在序曲不哭不笑 

 

医生 我不杀你 

你要认出这顽瘴 

我无力剥除的 

你也无力现出夕阳 


残荷 (From the Internet)


波浪


冷面的美感融化在海

心锚暗的声色

不是地壳俄顷的震悚

不是绵绵的心暖


我的生理不啻于命运

是无翼的鸟的轻骨

敲破无人洞察的土地

劫掠了惊动了枝头

暴虐者摇下一树 满身满头

升起的无昼的久夜


我怎么不是 时间的儿女

淹滞的线行 蛛成了每个断面


偶然未临风浪

他风丝托起、

我歆羡如月!连绵的浪尖

铅锤

压实在凝滞的四季


再不闻母亲的呼唤

葡萄带泪的多怪

回首的不能寻访

直直走 休说不是

波浪


当过往都清晰如镜

而未来不肯诠释我的影子

我们只有一半的

在全部的收束之后

不见有限的生发之前

不是在冥在昼的二元

而是纷飞的无数片

我总忘记

你不止一处 不止一天


我不连续

周身不大明亮

纤纤的灰后

只偶然有月光

有关切的大网

紧缚着盯着海上

要波浪失了我的声音

换上复数的音群


你笑什么

整齐的心

普适的生疏情绪

你们剪过的街巷

女孩都骑自行车

黑色的袖子生龙形


我乘上间断的笑

夜月低转的椅子

我的呼吸凭月盈

多有些伦常 不干涉的轻

是神种 是

佯爱的四季上春天的羊

破落的命运不能容


但我不能是波浪

简单纸面上

机械地来来回

看摇摆和它们的变化

到愈织愈浅的茫茫

到网络无关的远端

到不同的浪头

到不同的分离的浪片

到割裂的浪丝

到满心的水


没有光的夜里!

水常常用来呼吸


 

黑鹿

苇如诗社社员,自由的探索者

黑鹿,原名周渝博,00后,数字游民、创业者、语言的调酒师、孤独的快乐农夫。酷爱诗歌、大自然和戏剧。想认识更多喜欢诗歌的人。 


庆幸 

作于2024年1月16日 

有时候我梦到 

人生就是场梦境 

当台阶崩塌 

泡沫破灭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 

庆幸有的灾难 

不过是梦中幻象 

然后又从梦中醒来 

发现这所谓的庆幸 

竟也只是一场梦 


Tulip (2021)

Ai Teramoto

 

温舍何

苇如诗社社员,英国本科生

大家好,我叫何玟思,笔名温舍何。目前在英国就读本科。喜欢诗歌,于2020年开始接触并且创作诗歌至今。我的诗歌作品主要发布在一个名为一言的诗歌软件上。对新诗,长短篇小说都有涉猎。除写作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终点


一只白色的鸟,在破落的诗行之间, 

盘旋。 

它停下了,在尖角处, 

缄默。 

在一个缓慢生锈的太阳之中。 

为了爱,她死去了。 

没有爱,他死去了。 

他们的愚笨和软弱汇集于此, 

如同河流覆盖河流, 

他们被爱分明的慷慨绞杀。 

清晨以前,夜晚朦胧的怀抱里。 

荒野,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开始, 

蔓延。 



火盆


伤口

黄昏处

我被分娩

春天横卧在地上

像一块发霉的面包

捡起它

捡起我懦弱的悲伤

和匆忙写下的祈祷

眼下

只有河流绕过时间的起伏

填不平的沟渠

请你闭眼

埋葬那些浅的雪

我来告诉你风的方向

怀念

来自我

我心爱的

孩子

你在我身体里已经嚎哭了二十年

如同胆怯的风

蜷缩着四肢

-长成石头一般

艰涩

铺开一条虚浮的长路

如刻板的字句

排着队跳进:

《火盆》


 

亡兴

苇如诗社社员,诗人

80后诗人亡兴,本名王太兴,浙江宁波人,痴迷于创作诗歌的二十载,著有诗集数十部。 


义士 


你的海面飘浮汽油! 
你的火光冲天,却使自身更黑暗, 
你竟照亮我! 
 
像一颗燃烧的星球, 
我是其核心, 
盲然的四周涌动着铁水的环流。 
 
人群拱卫你, 
人群灼伤你, 
人群孤立你, 
人群遗忘你, 
 
荒诞的广场充斥着失落的奔走。 
我是其核心, 
像一颗焚毁的星球, 
 
你竟拥紧我! 
你的激情高涨,却使自身更惨淡, 
你的裤袋空无所有! 
 


亡灵无尽由爱返复 


亡灵无尽,由爱返复, 
泥人成形,需你一吻! 
啊,血祭之舞, 
那飘荡在天际的红裙! 
 
诗是咒语以我悼念! 
古老的坟地, 
精神桀骜,万碑丛立! 
草木深深,虫叫鸟喧, 
 
你崭新的娇躯嫩似四月的新芽; 
你初开的眼眸明若荷上的晶珠; 
我暗自搀扶那婴儿摇晃的脚步; 
我欣然谛听那孩童莫名的咿呀; 
 
亡灵无尽,由爱返复, 
泥人成形,需你一吻! 
啊,生育之母, 
那游走在大地的繁春! 
 
诗是咒语以我悼念! 
不逝的名字, 
英雄高呼,万籁皆寂! 
树高林密,路长道险, 
 
你仍艰辛地攀登那星辰的所在; 
你仍无畏地追寻那宏阔的博爱; 
我甘做那海上巨舰舱底的浆手; 
我饱览那年轻船长快意的自由;

 


我写下的许多诗行


我写下的许多诗行,
会随流水各自飘零,

现在沉默是种语境,
像河畔的万物滋长!


谁也不会对谁怜悯,
我们这些冷漠过客,
凭借那虚无的月色,
怀念逝去,寻觅纯真。


我孑立在夜的荒原,
除却建筑,寸草不生,

连我啊,亦不再年轻,
却仍不懂如何哀挽。

韶光啊,已一去不返,
春华啊,五月便凋尽,
那漫山遍野的杜鹃,
竟也点燃不了人心!


鲜花又将失去光芒,
树荫寂寂,碧绿枯黄,
时间到了,我会死去,
静悄悄地,如棵枯木。


现在沉默是种语境,
像河畔的万物滋长,
我写下的许多诗行,
会随流水各自飘零!


 

没有姐妹的夏娃

厦门大学本科生

古诗与新诗兼作。夜枕潮声。



听你说起童年


听你说起童年

斋日外的一堵墙

深深隔绝了我们

穿着服饰的我们

那时已开始吊唁


Jardin du Peintre à Essoyes,(1909)

Pierre-Auguste Renoir


再获清寒


大门关上,从门缝挤出的光

迟缓、高温、感人肺腑,

像起伏不平的琴键,

因行将融化而平整流畅。


土壤被封于面具般的花盆中呼吸。

一成不变的日子、山坡、栅栏,

受尽直尺无谓的衡量与泉水的浸泡。

很多适合存在的东西不返了,鞋印尚在,

它们束缚于玻璃外墙和气候遥远的臂膀

却仍麻木地添加着细枝末叶。


我把喜爱之物用来喜爱,

锻造出订书机的弹簧。

我把拗碎之物重新拢聚、装订,

发现挽回的是一些崭新的重量——


一颗海鸥的心脏蛰伏于中,

像声控灯一样,反复着跳与不跳;

洋溢着船桨的色泽,遍涂石头的湿润。

它的血管与叶脉一样纤细,

滚涌的也是暗绿汁液。

我竟不知心脏盘桓于秋天的理由。

可能就像肩挑长凳的人累了,

就坐了上去,守候下一个肩挑长凳的人直到多年——

这样的人,嘴唇总是亮如荧幕。


那些大楼的窗户像枪口黑压一片

对着我,使我渴望投身于中,

收获一些不曾擦拭的酒精,

裹身在用于保暖的橙色窗帘。

岁月爬上我的额头,

多少贫匮拥有沙漠般的辽阔,

却仍让单调固执地收缩、化圆,

里面有承上启下的黄昏,

和点燃自身的火炉。


 

Richard Claude

香港中文大学本科生

数学系的哲学生,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幻想用诗与哲学治愈一生。

自由的解构主义者。


十四行·心之全蚀


我又开始想你了,对不起,____

昨晚的梅雨降落在我的梦境,酣醉

我如一个酩酊的病人,当思念成云

当年久失修的创痛在心的坟谷灼热


我期盼触摸你的柔软,穿过虚无的墙

当夜枭与夜盘旋于词藻的空洞无物

你我对峙于荒原,记忆随湟水软化

你破裂沙漏里滴下的是时光的幻听


我低价值感的手心随痉挛抽搐出血

它再无力摄取热情于荒谬的黑洞

而那移动的矮墙被病懒的狂风掠过

毁灭是我第二重梦里失重的梅雨云


我在思念与坟谷间凝视下沉的黄昏

我把时光化作梦境,抛向血色的昨天



洛珊


初次认识你,是三年前

夜晚,群星闪耀时

你注满我面颊的红润

你贴近我脆弱的脏器

每一声呼吸与兽的哀怜

我哭着求你饶过我

我企盼黎明快快到来


你冷若寒霜的面庞

削开我生命的第二重幻觉

噩梦是你永劫的归宿

我是你永不降下的晦暗


天空无云

梦被关在玻璃瓶里

我哭着打电话,我哭着

当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粤语

我一脸萧瑟的暮秋

一如天空长满石榴籽

青草呼吸于暮霭

秋天像野狗般逃奔


白昼与黑夜轮番

一片飘落的垂死的冬

暮鸦的残声


多少年过去

我与你相识已深

今天此刻,洛珊

你重逢的是一个陌生人

对我对你,情爱缠绵已焚

我挥动那晚霞的风

扫过麦浪田野的墓坟

你曾说古典的奥义

蕴藏于历史斑驳的城门

我们是岁月的海子

望海而生

倘若今天海已枯竭

梦已化作成串的葡萄干

我与你今夜的相逢

又将预兆何年何日的不眠


洛珊呵,我知道

再多言语已成为虚幻

我只祈求黎明快快到来

我只想抛下一切

逃离你设下的围城


Starry Night(1889)

Van Gogh

 

李可榆

香港中文大学本科生

我是一场假寐的日出

于流水中取出的生命和腐朽

于晨曦下跳动的尘絮和呼吸


你闻闻那雨


我低价值感的季节

饱和度较高的忧郁

就像火焰燃烧睫毛

灰烬坠入苍茫落下一粒霜

左眼是蝎子 右眼是雪

广纳交织渗透 晦暗不明

拉扯我的五脏六腑撕扯我的毛发身体

淋漓尽致的人体斗牛

尽管红布隐入尘埃

那一抹血红的残角

也让我止不住的筋挛颤抖

戾啸锥心刺骨

我想尽褪去我的皮肉

给你看看我

裸露的骨头、蝎子、雪

和我的心


A Rainy Day, Art Print of Watercolor Landscape Painting


 END 


作者|苇如诗社社员

编辑|万恩溪 云睿琦

排版|李逸思 云睿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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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如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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