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上最艳的口红,甩着一头大波浪,穿上低胸小吊带和裹臀小热裤,我就是整条街最辣的美少女。
然而,这股要炸翻整条街的气势,还没发射就熄了火。
我碰见一位不常见面的男性友人,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发出惊叹:
“哇哦,没想到你还挺有料的。”
讲真,这句夸奖让我略微不适。
各种纷繁的情绪把我困在一种纠结之中:
我大方展示自己的身材,纯粹是为了自己开心。
但,为什么被男性友人夸赞后,我会觉得不太舒服?
如果只是被单纯地夸“很美”“很漂亮”,我当然会觉得开心。
但男性友人口中“有料”这两个暧昧的字眼,让我有点反感。
他那阵从我胸口掠过的打量目光,也让我感到厌恶。
我觉得自己像被他用眼睛扒掉了衣服,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仿佛我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道任君品尝的菜。
这让我恍然间回到了“谈性色变”的初中时代。
那时,总有男同学打着“开玩笑”的旗号,故意揪扯女同学的内衣肩带。
对于他们,内衣肩带滑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而班里胸部曲线明显的女同学,则会沦为男同学观赏的“旅游景点”。
哪怕是女老师,也未能幸免。
当时有一位女老师身材姣好,名字里有一个“波”字。
于是,男同学背地里起了一个外号“大波”。
女老师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但什么也没做。
我开始含胸驼背,试图把自己的胸藏起来,不被男同学发现。
那段时间,我最大的困惑就是,为什么女孩长大,胸部也要长大呢?
“君子”之所以“坦荡荡”,是因为他们的胸部不会变大吗?
十几年过去了,我早就和自己的身体和解了。
但就像人类学家卡林·范·尼乌克所说的:
“无论女人做什么,她们首先被认为是诱人的身体。”
男孩们早已长大,但那些凝视我的目光并未就此消散。
裙子稍微短点,衣服稍微贴身,仍然有捕猎者般的目光扫射我的身体。
恼人的是,目光的主人多少有点自作多情——
“她穿这么暴露,肯定是为了勾引男人。”
虽然已经2023年,但还是能让人隐约闻见大清裹脚布的酸臭味。
还记得前阵子,娜扎因为“内裤外露”被骂上热搜:
“恶心低俗不雅。”
“普通人这么穿,绝对会被当成不三不四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娜扎穿丁字裤光屁股出门了。
但人家穿的其实是正经的时尚单品,捂得比大街上光膀子的大爷严实多了。
我至今都非常困惑,为什么超人内裤外穿从没被骂过低俗,
娜扎不过是露出假的内裤边,就能被网友的口水淹死?
甚至,还有好几起拿女性身体开刀的“猎巫活动”闹出了人命。
有的女孩仅仅因为染了粉发就被造黄谣,最终不堪网暴的伤害而自杀。
网红“井川里予”“狗头萝莉”是不是“擦边”,也让网友吵翻了天。
无论褒贬,这些声音其实都默认了“男凝”是检验“性感”的唯一标准。
不服务于“男凝”的性感,是好的;否则就是“媚男”,是坏的。
女性的性感成了一种需要自证的东西——
“我的性感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当我被男性友人观看,有一股汹涌的羞耻感淹没了我:
我这么穿是不是有点“媚男”了?
我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块新大陆,把自己藏进去……
事实上,他的“打量”和评价,是对我的“不尊重”。
而我却反过来责怪自己。
我的羞愧感,也正是源于这种“自证怪圈”。
反思自己的性感是否是“坏的”,是否服务于“男凝”。
但“性感的好坏”是一种主观感受,难以用客观标准来衡量。
就像有人认为穿低胸吊带是迎合男性审美,是在“媚男”。
但我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自己开心,与“男凝”毫无关系。
我要怎么向其他人证明这一点呢?
难道我要像六子那样,剖开肚子来自证吃了几碗粉吗?
这也是被很多人忽略的一个事实:
被推上审判台,背着十字架的往往是女性。
而本该被审判的“凝视者”从来都是美美隐身。
反抗“男凝”的第一步,不是审判女性的身体。
而是让女性拥有更多自由的选择,不再用各种标准束缚女性的选择。
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一个对女性更友好的环境。
让女性的身体不再需要自证。
前两天,男友带我去朋友聚会,我穿上了小吊带和裙子。
男友对我说:“你穿成这样,男的都会看你的。”
对此,我学会了不以为意:
“我穿成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他们爱看就看呗。”
男友一时语塞,只能连连点头。
那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女战士,
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迎接那些打量我的目光。
我们的身体早就交给了他人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
对此,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忠于自己的感受。
勇敢做真实的自己。
不舒服就大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