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进这二手房里时,院子里种着两棵石榴树。
石榴树结的石榴是白色的。皮是白色的,籽也是白色的。颜色不好看,味道也差一点。
但它很丰产,每年结得一嘟噜一串的。个儿还挺大。有的像小碗那么大。
结得虽然多,但我吃得少。大多都送了人。
之所以后来刨掉它,是因为它长得个子越来越大。一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棵黑压压的树,给人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因为树叶茂密,一入秋,便开始掉叶子。就这样,从入秋开始,一直要扫到深冬。等一场大雪过后,叶子才彻底掉光。
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心生除掉它的念头。它还有一个让人不待见的地方是,每年总有些石榴会生虫子,生了虫子的石榴会烂果,烂果便会从枝头掉落。于是,只要哪天晚上听到外面“嗵”的一声响,第二天早晨打开门看吧,地上一定会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石榴,破裂的石榴籽流出黄色的汁液,把地板染出一摊黄色的污渍,怎么洗也洗不掉,磕碜得很。
有一天,我突然发觉,这两棵石榴树除了给我招来一堆麻烦之外,我并没得到它一点好处。既不养眼,又不果腹,有的只是费力和添堵。
如此,我为什么要养它呢?
于是,在又一个秋天即将来临时,我手举斧头,砍掉了它。
石榴树刨掉之后,种上了四五棵竹子,美其名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因了这几棵其貌不扬的竹子,幻想着要做一个雅士。
竹子的繁殖力极强,几场雨之后,小竹芽隔三差五便冒出来几棵。就这样没过两年,花池里的竹子便由几棵,繁衍成了一池。
但遗憾的是,竹子品种不好,直溜的竹子不多,大多都是那种无骨的毛竹,只长叶子,不长骨,乱糟糟一大丛。竹叶茂而密,层层叠叠,秋风一刮,满院子黄叶。
让我再次生起除之而后快的,是因为一只虫子。
那天早晨起床后,站在池前看竹,无意中发现一棵竹子上有一个黑黑的圆洞,下意识抬手去摸那个小洞,手刚触摸到洞口,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火速收回手指,看那洞口有一只什么黑色的东西蠕动了一下,然后缩回去不见了。再低头看手指,已经开始红肿。
上班的路上,整个手指已经肿胀起来。后来经过问诊后,手指虽然并无大碍。但除它的念头已经升起。
因为之前几天,每逢在小院闲坐时,常有像马蜂大小的黑色虫子,在身前身后绕着飞舞,声音还很大,“嗡嗡”的,像一架“战斗机”。之前一直不知这黑家伙从何而来,现在知道了,它就藏在这竹子里。
想想,每天与这家伙为邻,冷不丁被它咬一口,这可不行。而且,它的队伍有多少还不知,万一繁殖迅速,一窝出来,满院子飞的都是这黑家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说干就干,第二天便斧起竹落,齐刷刷倒了一大片。
竹子好砍,竹根难挖。挖竹根颇为耗费了一番功夫。
竹子除净后,把花盆里的两三棵月季移栽进了花池里。别看它们在花盆里常年一副蔫头耷拉脑的样子,一旦种进花池,花枝噌噌地长,两年之间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
尤其是今年,整池的月季像青春期的少年,个头一天一个样。当它的个头大到不像一棵花,更像一棵树时,那种添堵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而且更糟糕的是,花叶生了虫子,白色的小虫子,个儿不大,但数量很多,飞得满院子都是。
终于有一天,当小妮看着像一堵墙似的月季,对我说,为什么不在花池里种些菜呢?又能看,又能吃。我想了想,嗯,不错的主意。毕竟,在菜价贵得离谱的当下,种一池菜远比一池花更实惠。
第二天,便联系了朋友,把花们连根挖起,让它移了主。
没有了花的遮挡,西墙一片空荡,院子也好像开阔了不少。每天一走进院子,看着亮堂堂的,心情也变得无比亮堂。
再然后,听从二姐和朋友的建议,在花池里种下了青菜和芫荽的种子。遗憾的是,青菜只发芽了三棵,芫荽也稀稀拉拉。此时方知,隔行如隔山,种地也不是人人都能的。
再后来,不发苗的青菜地里又补种了大蒜,结果网购的大蒜是泡过药水的,二十多天没发芽。二姐同期播种的大蒜已经一拃高了,我这里还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再次遭遇滑铁卢,让我怀疑,是不是这片地和人一样,运气不好呢?
二姐听说后,特地拿来了蒜种,蒜种已经露出白色的根须和绿色的小芽。想必这次应该能长了吧!看着一棵棵绿色的小芽冒出地皮,我似乎看到了来年春天那一丛绿色。
自此,这片方寸之地,十年间完成了它从果池到菜池的蜕变。
其实,小池里品种的更换,何尝不是内心需求的变换,以前也许追求的是诗和远方,而现在更在意的是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