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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柳色黄
插画师 |炉火野也
马致远,字千里,号东篱(一说字致远,晚号“东篱”),元朝人。
他的年辈晚于关汉卿、白朴等人,生年当在至元(始于1264)之前,卒年当在至治改元到泰定元年(1321—1324)之间,与关汉卿、郑光祖、白朴并称“元曲四大家”,是我国元代时著名大戏剧家、散曲家。
年轻时,曾热衷于功名,有“佐国心,拿云手”的政治抱负,中年中进士入仕,任工部主事,但晚年不满时政,看透了人生的浮沉,退隐林泉,过着“林间友”、“世外客”的闲适生活。
马致远从杂剧制作的时间很长,名气大,所作杂剧今知15种,《汉宫秋》为其代表作,散曲120多首,有辑本《东篱乐府》,世人称为“曲状元”。
今日便分享其7首最美小令,词调别致,豪放中显飘逸,沉郁中见通脱,意蕴深远,一起来欣赏元曲小令的飘逸与洒脱。
壹
最著名的小令《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天色昏黄,枯藤缠绕的老树上停歇着一只乌鸦,马蹄哒哒,小桥下的溪水缓缓流动着,后面山脚下,坐落的庄户人家升起袅袅炊烟。
古道上,凄冷的西风中有一个旅人,骑着一匹瘦巴巴的马儿,在寒风萧萧中,看着夕阳在山那边渐渐垂下,一时间,不知自何处来的,该往何处去?
这首小令用白描的手法,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瘦马”等构建出一幅秋郊夕照图,同时,用此诸多意象,来表达作者的羁旅之苦和悲秋之恨,使作品充满浓郁的诗情。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一切景语皆情语也。”马致远这首小令前四句都在写景,都是情语,并且通过“枯”“老”“昏”“瘦”等字眼,塑造秋季肃杀悲凉的氛围。
全曲言简义丰、意蕴深远;结构精巧、顿挫有致,被后人誉为“秋思之祖”。
贰
最闲适的小令: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
《寿阳曲·远浦帆归》
夕阳下,酒旆闲,两三航未曾着岸。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
夕阳西下,酒家好像也安静闲适下来,江水之上,还有两三艘渔船还未曾靠岸。
暮色四合,花朵落在水里,连江水也变得芬芳,岸边的茅屋渐渐隐入夜色之中,断桥之上卖鱼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远浦帆归》是潇湘八景之一,作者所描写的便是自己的旅行所见。通过夕阳,安静悬挂的酒旗,欲归未归的渔船,岸边的茅屋和夜色下若隐若现的断桥,以其简白凝练的文笔,仅仅二十七字,绘制了一幅清淡的水墨画卷,充满轻灵的神韵。
全曲意境清淡空远,既有水村黄昏时宁静祥和的风光,又有打渔归来,卖鱼人散的闲适生活氛围,显示出一种疏淡旷雅、平和静穆的美。
叁
最哀婉的小令: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寿阳曲·云笼月》
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云朵笼罩着月亮,透出朦朦胧胧的光,微风吹动屋檐下的铁马铜铃,叮当作响,听得人心中有些凄凄。起身挑挑灯芯,想将满腹心事写在纸上,寄给远方的丈夫,最后却放下笔,长叹一声,将灯吹灭。
作者很擅长塑造氛围,前面以“云笼月,风弄铁”简单六个字便勾勒出夜色朦胧下,风铃声清冷悠远,更显得妇人心中的凄清哀婉。
“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妇人想将自己的思念,自己的寂寞和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在书信之中寄予远方的未归人,但欲语还休,最后却将寂寞和悲苦咽下,只字未露,显得十分压抑。
为何不将满腔心事告知?是有什么苦衷吗?末句与辛弃疾的“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有异曲同工之处,也许她早已压抑太久,过得太苦闷,又或者不想远方的人担心,故而不曾将自己的想法付诸纸上。
肆
最旷达的小令: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
《四块玉·酒旋沽》
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清风明月还诗债。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
刚刚打完酒,买了鱼回来,抬头望去,满眼云山如同画卷一般展开,如此晴朗好天气,情不自禁想作诗写文,还了清风明月的雅债。
我本来就是个自由懒散的人,又没有什么经世济民治理国家的才能,不如就这样归去山水之间吧。
这首小令,富有音律美感,读着如民间小调,充满欢悦的气息。“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酒新打,鱼新买,风景如画,足以看出作者雀跃的心情,而这种心情还在一直蔓延,即将涌出来,故而还想写诗作文,有道是“林泉好处将诗买,风月佳时用酒酬”以诗情馈赠清风明月。
元曲词风质朴浅白,潇洒快意,读之便觉得畅快。人生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词人的风雅乐观,令人感到开朗旷达。
伍
最绝妙的小令: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
《落梅风·人初静》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时一般孤零。
夜深人静,四下静悄悄的,月儿明亮,笼罩庭院。
纱窗外一枝梅花横斜,分外风雅。而梅花亦笑人夜深不眠,窗后弄清影,月亮西沉,人与花俱孤寂。
全词构思很是绝妙,以梅花喻人,又以人喻梅花,人与花相映,别样的清新雅致。
“寻常一样窗间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宋杜耒《寒夜》),明月皎洁,梅花映窗,在冬夜里别有情致,而女主人亦不寐,在月光下玩弄自己的影子,“起舞弄清影”(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梅花亦取消女主人富有童真,下一刻却笔锋一转,欢乐的时光是短暂的,月亮越来越暗沉,玩乐的好心情消散,女主人与梅花都感到了热闹之后的落寞。
这支小曲言清丽本色而又意趣深长,以梅喻人、衬人,曲折奇巧,语淡韵远,耐人寻味。
陆
最秀美的小令:四围山一竿残照里,锦屏风又添铺翠
《山市晴岚》
花村外,草店西,晚霞明雨收天霁。四围山一竿残照里,锦屏风又添铺翠。
山花烂漫,绕村而开,西边屹立着一座小茶馆,雨过天晴的晚霞是如此明丽。太阳就要落山了,四周的山岭都在霞光的映照里,像锦绣的屏风又添铺了一层翠绿。
山野小店,野花烂漫,春色正好,而暮色四合,晚霞在雨后显得格外清新明净,山岭映照在夕阳的余晖中,一切事物美好得不真实,可谓之“诗中有画”。
全曲通过草店、晚霞、四围山等,白描出一幅雨后天晴的山村秀美画卷,一笔一景,澄澈而瑰丽,显现曲家恬淡平和、向往宁静的心态。
柒
最洒脱的小令:带野花,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
《四块玉·叹世三首》
带野花,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谁能跃马常食肉?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
带一捧野花,拎着一壶村酒,走在四季美景中,烦恼怎么会到心上呢?
谁能常常骑着高头大马,大口吃肉。大多不过是有两亩田地,一头牛,能吃饱就很满足了。
人生在世,吃好,喝好,睡好,便已经打败了大多数人。最令人痛苦的是不断翻涌的欲望。但谁又能长盛不衰呢,最后不过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杨慎《临江仙》)。
这支小曲简白明快,表达了作者不慕名利富贵,知足常乐的人生态度,短短二十九字,自由洒脱,读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通透许多。
在我心中,喜爱元曲多于唐诗宋词,这种"街市小令"或者说"村坊小调",像踩着河边的砂砾上,洋溢着粗粝的生命力,鲜明又自在。
元曲之美,如同山野中盛开的雏菊,清新又明艳,当它们大把大把的绽放的时候,充满着绚丽的生命力,令人欢喜不已。
元曲之美,如同淙淙流动的山涧,澄澈又冷冽,比溪水轻快,比湖水自由,当它们在山林间流淌,充满着欢乐的生命力,令人轻快愉悦。
而马致远的元曲小令,极其富有画面感,不由得想借用苏轼评价王维的诗作“诗中有画”来作评价,我觉得是最恰当不过的。他对于世间风景的赞美,对于世情的无情披露,都是对于生命和人生的无限热爱,故而在他酣畅淋漓的表达中,我们感受到同样的美好,和同样炙热的胸怀。
今天只是精选其中7首,而你最喜欢他的哪一首小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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