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全世界班味儿最重的地方，一定是被誉为“打工人传输线”的京沪高铁。“八百里加急运送打工人，上午犯的错，下午就能把这顿骂挨上。” 而当天气渐冷，这群北漂们便开始悄悄转移起了阵地，把“随地大小班”这一恶习，带到了崇礼的万龙滑雪场。你根本想不到，这个位于北京附近的滑雪场，已经被北漂们爆改成了周末的远程办公“集中营”——当你在周末的中午来到万龙滑雪场的餐厅，10个人里面有3个人在做PPT，有两个人在写一周工作汇报，还有4个人更是直接开起了远程会议。◎ 图源：卷王小绿🎿-12月崇礼
万龙滑雪场的餐厅座位，已经被爆改成了打工人的工位。有人在这里放上了暖壶和茶台，一看就是要鏖战一下午的架势。在万龙滑雪场加班的打工人，深知自己不能再去雪道上过瘾了，因此即使是加班也不会苦了自己。甚至有人和“精致女孩坐高铁”的vlog里一样，在自己的“工位”上插了花，直接坐禅入定了。在滑雪场办公的人太多，有人甚至总结出了一种玄学，“平时根本没啥事，一到滑雪场就事儿多，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滑雪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对公司这么重要。”于是，本来周末来崇礼放放空的北漂们，一来就被这里的班味儿熏了个够呛。“原本想在鹅毛大粉雪里好好撒个欢儿，结果左边的大哥聊链路、闭环、组合拳，右边的大哥开视频会议一次面试三四个。一天待下来，比在办公室上班儿充实多了。”![]()
打工人周末出去玩，被迫随地大小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小的时候总以为，那些在街边一本正经敲电脑的上班族很厉害，人人都是一副年薪百万的精英模样。等到长大后自己真正敲上这个电脑才明白，打工人有多么卑微。”成年后才发现，每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都会被电脑这种“脏东西”渐渐入侵。一开始是各大景区，后来是迪士尼和环球影城等游乐场，直到现在，侵占了崇礼的滑雪场。一开始，万龙滑雪场的原住民，是那些本来就不需要上班的数字游民。“他们践行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春天去大理，夏天去巴厘岛。一到冬天，不少数字游民会在崇礼雪场越冬，一边精进自己的滑雪技术，一边接活儿赚钱以供自己接着滑雪。”他们的办公风格也往往较为温和，先在滑雪场的休息区占据一个工位，便开始在此结茧。“数字游民们一周7天都会在这里办公，电脑、充电器，保温杯和纸巾一应俱全，等到把今天的工作任务完成，就拎起雪板轻装上阵去了。”![]()
而那些在雪场做PPT、接电话的年轻人，一般是来这里过周末的北漂们。他们虽然是在休息，但精神依旧得时刻紧绷，说不定有哪个同事就搞突然袭击，给自己找事儿了。
从事电商工作的北漂六六，第一次来雪场时根本没带电脑。“虽然电脑已经成为了当代打工人的体外器官，但当时想着毕竟是周末，来雪场用电脑也不方便，哪能这么倒霉，一出来玩就被领导找呢？”直到六六在雪场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领导让自己来处理客户投诉了。“从那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把电脑严严实实绑在身上。”今年的六六，把滑雪主阵地定在了万龙雪场，雪场餐厅的座位，就被六六爆改成了自己的工位。“手机揣在身上，取消静音模式，以便随时能被联系到；每隔一小时就回大厅看看，工作平台上有没有人找。”把滑雪场爆改成更适合北漂体质的WeWork，甚至还能间接提高自己的滑雪水平。“有次客户要4点半开会，我4点还在高级雪道上，只能拿出了我的最高水平冲下山，从此以后再也不怕陡坡了。”![]()
有人说，没在万龙打过工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工作日去万龙雪场打工，虽然看上去悲催，其实还是一种优越感的体现。“这意味着你没被996套牢，在某些工作日甚至可以不坐班；你的生活还没被工作腌入味儿，毕竟还有闲钱和时间来滑雪；而且你的电脑配置不错，至少它能在这么寒冷的地方， 还能流畅开机。”![]()
自从去年京沪高铁因为班味太浓火了之后，今年冬天，北京去张家口的高铁，又成了新的热门打工人专列。
每周五傍晚，车厢里都挤满了刚下班，就往万龙滑雪场冲刺的北漂。他们往往连工牌都没来得及摘掉，就已经左肩背着电脑包，右肩扛着户外包跳上了高铁。因为整个人都被工作压榨到有些虚弱，所以会不自觉地倚靠在雪板上，有一种“身体已经需要拄拐，只剩精神还在支棱”的美。有人说那些有钱有年假的中产，往年不是在长白山就是在阿勒泰滑雪。“对他们而言，滑雪不仅是一种运动，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让他们离开城市，享受在雪场的避世生活。”![]()
“但来万龙滑雪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工作太忙脱不开身，才会舍远求近去张家口滑雪。大家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随地被公司召唤的准备。甚至买雪票都不敢连买好几天，只敢半天半天地续。他们往往是雪场里偷感最重的一群人，因为对他们而言，来滑雪原本就不是度假，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北漂两年的小飞说，在万龙滑雪场里加班的人，一半有工作，另一半则是在为自己工作。“许多人离职后，如果暂时找不到新工作，便会靠做自媒体维持生计。在万龙滑雪场里，你经常能见到一些手持go pro或是头戴运动相机的人。这些设备都是他们过去不缺钱时，买来的中产玩具，现在成了他们的生产工具。”![]()
“他们是清晨最早入场滑雪的一波人，也是中午最先撤离的选手。然后就会聚集在休息室里，掏出电脑开始剪视频，争取在晚上7点前的流量黄金时段发布。“![]()
北漂们平时不一定见过凌晨4点的太阳，但在万龙滑雪场的周五，直到凌晨5点前，附近的酒店里一定有大把还没熄灯的北漂。
“每周五晚上都是万龙滑雪场班味最重的时候。因为头一天赶来的打工人，无不像小时候周五赶作业一样，希望快点结束战斗，周六周日才能被允许出去玩。所以大家会默契地选择通宵加班，宁愿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滑雪，也不想精神饱满地在休息室继续加班。”◎ 有人为了能提神，还会往雪场带手冲咖啡
对北漂而言，在万龙滑雪场加班不仅是对工作能力的考验，也是一场关于定力和意志力的修炼。“当你看着窗外的粉雪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带着雪板去撒欢，却不得不先解决眼前的工作时，整个人都会感到一种抓肝挠肺的感觉。但是此时越着急越会出错，所以只有善于控制情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才能成为万龙班王。”![]()
在万龙滑雪场，唯一能卷赢北漂的人，据说只有海淀小学生。“当北漂在休息室写文档，做PPT时，他们则在缆车上背单词和课文。当海淀小学生和北漂遇见时，彼此会略带心酸地相视一笑。北漂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孩子则看到了长大后的模样。”有人揶揄来万龙滑雪场加班的打工人，都是来送福利的财神爷。“因为一旦他们开始加班，原价购买的雪票，就只能迫于无奈打折甚至半价出手。一些精打细算的雪友，见到背着电脑的北漂，就像是盯着松果的松鼠，只等他们打开电脑埋头苦干，便能顺利捡漏。”但对无论工作再忙，依旧坚持去滑雪的打工人而言，这不是亏本的交易，而是一种再明确不过的价值判断：“哪怕一边加班一边滑雪，依然好过错过整片雪道的白色浪漫。对他们来说，滑雪不是一种娱乐，而是一种对生活不出格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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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爱吃螺蛳粉 ｜ 排版 魏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