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闻，需要批判性思维

翻译 | 林胜强、杜国平等

审校 | 郭佳宏

选自《批判性思维》（原书第4版；中信出版集团，2024.5）

了解批判性思维中的核心概念和原则，这是所有人在有效思考新闻时都需要的能力，人们会在这一过程中筛选出大量的媒体偏见。在深入探讨这些概念和原则前，我们可以进一步提出批判性思维的问题，用以揭示新闻中的媒体偏见。

寻找新闻时需要问的关键批判性思维问题

・ﾠ这个新闻来源是否值得信赖？换句话说，它是否以公正的方式呈现新闻？它是否有报道实际新闻事件的记录，而不是报道神话、阴谋论和其他毫无根据的主张？

・ﾠ这个新闻来源是否在报道出错后公开发表撤稿和更正信息？

・ﾠ这些记者从哪里获取信息？他们是否有额外来源来证实他们的信息？记者或编辑是否会为了利益撰写报道？

・ﾠ这个新闻来源是八卦专栏、政治诽谤组织、非正规的信息媒体吗？如果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被这个媒体误导？（即使你认为自己在防范这些新闻媒体，但仅通过接触也很容易受到非理性思维的影响。）

・ﾠ这个新闻渠道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是否明确说明？是否有所隐藏？如果有，我如何能够识别出来？

・ﾠ这个新闻报道是否由专业记者撰写？这些记者的资历如何？

・ﾠ我是否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寻找新闻？如果是，我是否意识到新闻是通过不可靠的媒体过滤给我的？（底线是：避免从任何社交媒体网站获取新闻，因为我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评估这些“新闻”）

・ﾠ这个新闻来源是否尝试启发人们，还是为了维持现状迎合受众观点？

・ﾠ这个新闻来源是否会哗众取宠？我为什么被哗众取宠的新闻吸引？

作为具有批判性思维的新闻受众，这些问题可以帮助我们专注于关注值得信赖的新闻来源。即便如此，我们在阅读新闻时也不应该忽略批判性思维的技能，因为即使它们看起来“值得信赖”，但所有新闻来源中也存在潜在问题。随着新闻阅读的进行，这一点将变得更加清晰。

阻碍我们获取客观性新闻的现实

过去十年，随着互联网的爆发和随之而来的现实，我们获取客观性新闻变得更加困难（即使在这次爆发之前，也很困难）。尽管我们无法跟上变化的速度，但这些现实情况在报道和书籍中都有所记录。因此，我们在这里只简要提及一些重要问题。

以下是新闻受众目前面临的一些重要问题。

1. 现在很容易找到符合个人世界观的（和有偏见的）新闻渠道和社交媒体新闻相关的主题或网页。因此，无论新闻受众所处的群体思维有多么扭曲，他们都可以轻松找到符合他们世界观的新闻来源，并与志同道合者联系。通过这些新闻来源，他们的偏见得到了群体验证，使他们能够根据新闻报道将其（无论多么不准确或误导）融入他们的世界观，即这些报道与他们现有的观点相契合。这些受众很少核实新闻报道，也不寻找相同事件下其他媒体的报道，而这些事件可能在更广泛的背景下被报道，且这些报道具有更多细节或强调不同的要素。因此，此类新闻受众能够坚持他们的偏见，从而逃避客观现实。

2. 事实上，许多人仅仅从不受合理智的标准约束的社交媒体网站中获取“新闻”，这些网站混杂着合理和不合理推理的思想和观点，且无法向受众阐明哪些“新闻”是值得信赖的。另外，许多善意的人试图批评甚至调查看起来有偏见的新闻媒体，但由于缺乏批判性思维技能，他们不清楚如何做到这一点。

3. 随着报纸发行量的下降、宣教性新闻的兴起，现在许多新闻媒体积极地在新闻中表达立场、发表评论，而不是客观报道新闻。这种现象可以从保守派到后现代自由派的新闻中找到，无论其立场是温和的、极右的，还是极左的。人们正涌向这些宣教性新闻媒体。拉力· 阿特金斯在《扭曲》（Skewed）一书中写道：“2014 年5月28日，福克斯新闻连续149个月成为收视率最高的有线新闻网络，总观众人数超过了MSNBC（美国微软全国广播公司）和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总和，在所有广告支持的有线网络的任一时段排名第六。”（第9页）福克斯新闻频道是一个致力于推动共和党议程的宣教性政治新闻组织。

阿特金斯以下述案例说明了宣教性新闻如何在日常新闻报道中发挥作用：

4. 当然，所有的宣教性新闻的质量并不相同。新闻报道是否应该采取某种立场完全取决于具体情况和所提出的论点。归根结底，一旦我们了解了所有合理的方面，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运用批判性思维能力来确定在某个问题上采取的最佳立场。我们必须考虑有关问题的所有理性观点，而该问题的复杂性应该反映在新闻报道中。

5. 令人惊讶的是，许多人仍然没有意识到社交媒体和网络上普遍存在着的虚假新闻。众所周知，个人和组织（包括私人利益集团、企业和政府）可以创建外观真实的网站，并发布误导或完全捏造的事件。虚假新闻可以通过社交媒体迅速传播，一篇虚假报道可以在几天内成为大部分人的“共识”。例如，2016 年美国总统竞选期间疯传的比萨门阴谋论，希拉里· 克林顿的竞选经理约翰· 波德斯塔的电子邮件账户遭到黑客攻击。阴谋论者声称这些电子邮件包含了联系美国几家餐馆和民主党高级官员的加密信息，涉及人口贩运和儿童性交易团伙。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通过社交媒体网站（包括推特和脸书）在极端保守派和其他敌对群体中迅速传播开来。

6. 许多人无法区分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一方面，这些人没有意识到新闻报道不应该包含记者的个人判断，而应该只是简单地报道准确、可验证和未扭曲的信息或事实。另一方面，新闻评论涉及一个问题的立场，因此可能出现合理或不合理的推理。当新闻记者发表社论时，他们应该明确呈现事实与根据事实提出推论或结论之间的区别。

7. 许多人从基于新闻的喜剧节目中获取新闻，这些电视和互联网广播的目的是通过关注时事来娱乐大众。这包括夸大或以其他方式改编事件的小品（如《周六夜现场》），以及对当前新闻的喜剧性评论（如《每日秀》）。当然，这类节目出于经济目的会侧重于喜剧效果而非客观信息的公正和公平传递。与此同时，喜剧作家一直通过诙谐地表述政治和新闻观点影响着受众对该观点的看法。

虚假新闻

虽然实际传播和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的问题真实存在（现在被广泛记录），但“虚假新闻”一词经常被误用来指代个体或群体不喜欢的报道，或他们希望是非真实的信息被新闻所报道。虚假新闻通常是指通过数字媒体故意传播、捏造虚假信息。

“虚假新闻”一词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代，正如巴克利（2018）指出：“虚假新闻实际上只是古老谎言艺术的最新名称。”这个词语在21世纪数字信息爆炸中得到广泛使用。政治群体和相关新闻媒体为了逃避真实的信息而不恰当地广泛使用“虚假新闻”一词。通过个人或群体投射的心理防御机制将自己的想法或感受归因于他人或其他团体，可以避免自己不可接受的思想和感情。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策略：指控你的对手做了其指责你的事情。例如，一些激进、反动的政治新闻评论员和团体不断指责诚实的媒体在传播虚假新闻，而他们自己却是发起和传播虚假新闻的人。这使得不诚实的记者和新闻媒体能够掩饰他们的欺诈行为，同时采取进攻性立场。通过这种策略，他们能够欺骗他们的受众群体，并招募更多缺乏判断力的思想者加入其政治阵营。

社交媒体不是可靠的新闻来源

尽管我们已经指出，社交媒体不是获取新闻的良好途径，但皮尤研究中心的报告称，62% 的美国成年人通过社交媒体网站获取新闻。

通过社交媒体网站，新闻受众被以下一种或多种方式误导。

・ﾠ有偿发布虚假或误导性新闻。例如，2019年10月，脸书首席执行官马克· 扎克伯格在美国国会委员会做证时承认，允许政客通过付费广告说谎。（《纽约时报》，脸书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被指控撒谎，遭到华盛顿的“殴打”，2019年10月23日）

・ﾠ由恶意和缺乏判断的政党分享虚假或误导性新闻。

・ﾠ伴随着分享者评论的真实新闻的分享，受众只阅读评论（无论它多么不准确或具有误导性）而不是事件本身，因此对新闻报道的内容产生错误想法。

・ﾠ分享真实新闻却只阅读标题或摘要，因此不了解报道的背景或细节的细微差别，或者会出现不同角度的报道。

・ﾠ分享新闻评论，又被许多人误认为是客观的新闻报道。

・ﾠ错误地认为通过社交媒体发现的新闻与由有声望的非党派媒体生成的新闻一样有效可靠。

虽然传播错误或误导性的想法会发生在社交媒体之外，但社交媒体的性质（旨在通过重复、上瘾的多巴胺刺激使用户滚动并浅层参与）增加了人们获取误导信息的可能性。

理查德·保罗（Richard Paul，1937-2015）

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哲学博士，索诺玛州立大学哲学系名誉教授。美国批判性教育推动者，国际公认的批判性思维权威，美国批判性思维基金会、批判性思维中心创始人，美国国家批判性思维卓越委员会主席。保罗一生致力于发展批判性思维的理论基础，改变了批判性思维在学术界和大众层面的认知。

琳达·埃尔德（Linda Elder，1962-）

美国教育心理学家，现任美国批判性思维基金会主席和批判性思维中心执行理事。曾在美国多所大学教授心理学和批判性思维。她主要关注认知与情感的关系、阻碍批判性思维发展的原因等，提出并完善了批判性思维发展阶段的原创理论。

林胜强：中国逻辑学会常务理事、中国逻辑学会批判性思维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四川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杜国平：中国逻辑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智能与逻辑实验室主任

郭佳宏：中国逻辑学会秘书长，北京市逻辑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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