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乌珠穆沁之恋

时事   2025-01-09 20:21   内蒙古  

《内蒙古日报》(2025年1月9日10版)。




乌珠穆沁之恋

□冯黎晖


乌珠穆沁草原风光。行者 摄

  

  在祖国的北疆,在雄鸡版图的颈项处,有一片辽阔的天然草原,夏季里万顷碧野,风吹草低,冬季里雪盖荒原,苍苍茫茫,这就是乌珠穆沁草原。

  “乌珠穆沁”系蒙古语,意为葡萄山的人。即使你仔细地梳理这片草原的每一寸土地,也不会找到一株原生的葡萄藤枝,以“乌珠穆沁”为名,只是为了铭记那个遥远的地方。志书上记载,乌珠穆沁人早年生活在阿尔泰山一个长满野葡萄的山麓,后来一路南迁至此,称这里为“乌珠穆沁”。他们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繁衍生息……

  这里水草丰美、民族相和,这里有以300万头(只)牲畜为支撑的绿色畜牧业,有苍绿的宝格达山,有蜿蜒的乌拉盖河,有盛产大青盐的额吉淖尔,有中国北方早期人类洞穴遗址——金斯太遗址,有典型的温带草甸草原,这里至今保留着古老而传统的游牧习俗……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乌珠穆沁草原天高地阔,草如烟,牧人们逐水草而居。我的父辈满怀支援边疆建设的一腔热血,来到这片草原。父亲是一名医生,只身打马,穿行在星星般散落的“浩特”,为牧民们诊疗。母亲是一位老师,为了让草原响起朗朗的读书声,付出了心血。他们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草原,让自己的情感和血脉与这片草原息息相关。

  因为这种机缘,我的生命紧紧地与这片草原连接在一起。这种血脉的相连,时常让我恍惚,我内心思念着故乡,又如此依恋这片草原。

  在城里待久了,只要一踏上这片草原,见到连绵无际的绿色,心里就会松弛下来。只有身在这片草原中,我的心才能安稳踏实。

  流连于乌珠穆沁草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静地坐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看星空深邃,看日出喷薄,看河曲百转,听牧歌悠扬,听百灵鸣唱。

  乌珠穆沁草原的四季中,我钟情于它的春天。熬过了冬季的寒冷,看尽了冬季的萧瑟,几场春雪过后,只要天气稍稍回暖,草原瞬间就会萌生出清浅的绿意,然后一天天一步步走向明媚绚烂的夏天。牧人们嗅到了青草的气息,心中的喜悦与希冀如青草般生长,牛马驼羊嗅到了青草的气息,生长的欲望就再也圈不住了。草原以最直观的方式讲述着一岁一枯荣,讲述着一年一岁的生机与希望,它的春天就像我们那些蒙古族乡亲,含蓄内敛却又温情脉脉。

  乌珠穆沁草原让多少人慕名跋涉而来,只为感受那苍茫辽阔的意境。游人在草原上奔跑欢呼,在草原上忘情高歌,他们让自己的身躯与草原紧紧相拥,心底的积郁在这里被释放。在这片草原上,人人都可以是自由的孩子。

  乌珠穆沁草原辽阔,乌珠穆沁人的胸怀宽广。乌珠穆沁人是那种即便手里只有一颗葡萄,也会分一半给朋友。在乌珠穆沁草原,只要你进入牧人家里,坐到蒙古包中,主人便会给你端上一碗热茶,如果他的碗中是醇香的奶茶,那么你的碗中也是醇香的奶茶,如果他的碗中是浓酽的茶,那么你的碗中也是浓酽的茶,如果赶上他的盘中有肉,那么你的碗中也会有肉,那是一种珍视生命、爱与包容的天然品质,他们不会刻意矫饰,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在他们的心里,一切都来自于自然的馈赠。所以,20世纪70年代那些知识青年回到故乡后,还对这片草原心怀眷恋,还对草原上的人们心怀感激。光阴荏苒,他们与草原上的亲人彼此牵挂,他们与草原上的人们以亲人相称相待,他们一次次回到草原,在相逢中热烈相拥,泪水奔涌。所以,今天与这片草原相逢的旅人,都会对这片草原心生爱意,他们贪恋草原的景致,更珍视草原牧人的坦诚与朴实。有多少旅人候鸟般去了又来。

  乌珠穆沁人的血脉中有着草原的倔强与坚忍,有千百年栉风沐雨游牧生活所磨砺的不屈的精神。游牧生活绝非人们想象的那样惬意浪漫,只有碧草蓝天,牛羊肥壮,牧歌悠扬,而是风餐露宿,风凛雪寒。雨季无雨,牧场无法返青,赤地千里,是为旱灾;冬季无雪,牲畜无法自然补水,是为黑灾;冬季里暴雪,雪盖秋草,牲畜无法采食,是为白灾;初冬雪下了化、化了冻,大地被厚厚的冰盖封住,是为铁灾;甚至还有水火无情、瘟疫无情。这些无常的天灾可以摧残草原上的生灵,可以夺去牧人们的衣食,但是千百年来不曾压垮草原上的牧人,他们坚信,纵使失去了眼前的一切,下一季总会雨水丰沛,下一个春天也定会残雪消融,草原会醒来,会重生,生活也会重新开始。面对成百只僵卧在冰雪中的牛羊,你可能会听到牧人的叹息,你可能会见到牧人眼中的泪水,但是你见不到呼天喊地的悲伤,你见不到寻死觅活的绝望,你见到的是不屈的眼神,是一切从头再来的倔强,他们会站起来,会重新跃上马背,他们依然是这片草原上最骄傲最坚强的生命。这是乌珠穆沁人最宝贵的精神品质,也是这片草原与草原上的人们生生不息的“秘诀”。如今,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已被定居轮牧所取代,牧人们已无须再艰难地跋涉迁徙,他们已经有能力抵御天灾的侵害,但是那种从困难中磨砺的品质却代代传承。

  虽然面临种种自然的挑战,但是草原似乎有着内在的调节能力,微妙地依序轮回,与这里的牧人相守相生。

  乌珠穆沁草原是丰饶的,但也是脆弱的,气候的改变,生产方式的改变,都会触动草原敏感的神经,草原有着母亲的柔情与刚强,也有着婴孩般的脆弱与无助。千百年来,草原上的牧人对自然怀着深深的敬畏与感激,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知道该如何善待草原,他们没有贪婪的欲望,不会无度地开发与索取,他们知道一片草原能承载多少牲畜,他们知道该在哪里放牧,该在哪里储草。他们知道,只有守护好这片绿色,才能守住生命的源流。在乌珠穆沁草原,绿色是最深厚的底色。

  我多么想写下对这片草原的爱恋,可我自知笔力不逮,没有能力刻画出这片草原的四季流转、星云变换、草枯草荣,没有能力把乌珠穆沁人最淳朴最本真的品性记述下来。对这片草原的爱恋,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品味,慢慢沉淀。



  北疆冬韵。汤青 摄


氤氲冬雾入画来

刘刚

  
  “苍山寂已暮,翠观黯将沉。终南晨豹隐,巫峡夜猿吟。天寒气不歇,景晦色方深。待访公超市,将予赴华阴。”吟诵唐代诗人董思恭的《咏雾》,再看家乡连绵起伏的山峦之巅雾霭漫漫,柔和地包裹着掩映在翠竹绿林的一座座小楼,丝丝缕缕,如梦如幻,好似人间仙境,美若画卷。

  冬日晨雾,如同一层薄纱,笼罩在山村,将一切都渲染成朦胧的白色。远处的农家,仿佛置身于仙境,宁静而祥和。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与雾气融为一体。冬雾弥漫的乡村公路上,农家小犬奔跑着嬉戏着,它们的叫声回荡在村庄的每个角落。随着犬吠,鸡鸭鹅也不甘示弱,它们在雾气笼罩的农家院落里,自由自在地走动着,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叫醒了沉睡的大地。

  冬雾弥漫于天地之间,微带寒意,翻腾缭绕,像纱幔一样轻轻飘散。习惯早起的农人,在田地里忙碌着,浅浅淡淡的冬雾携着寒意迎面拂来,雾水触在黝黑的脸上,润润的、滑滑的、凉凉的……这一刻的雾,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新而舒畅。冬雾里的劳作,充满朦胧的诗意。虽然天寒地冻,雾气弥漫,但村民们依然辛勤劳作,他们穿着厚重的衣物,戴着帽子和手套,在田地里忙碌着,整理土地,灌溉冬麦,为来年的丰收做着准备。他们的胡须上、睫毛上,结满了白色的霜花,与脸上洋溢的笑容,构成一种独特的美。冬雾中的劳作美得像一幅画,一幅朦胧的乡村水墨画。

  这种美,源于天地馈赠的冬雾。冬雾是冬日的精灵,像瀑布从两山之间的凹部翻滚下来,在山峦沟壑间游动,在田野里奔腾而过;像从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一层稀薄的乳白色气流,如空中千万条待染的白纱,在树梢轻轻荡漾,若隐若现,亦幻亦真。

  乡村冬雾之美,美在它的色彩。雾气弥漫的空气中,透着一丝丝淡淡的蓝色,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乡村冬雾之美,美在它的宁静。当整个村庄被雾气包围时,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树木、房屋、田地,都被雾气笼罩着,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让人的内心平静和放松。乡村冬雾之美,美在它的神秘。当雾气弥漫时,视线被限制住,只能看到近处的景物。而远处的山峦和树木,都被雾气所掩盖,只能隐约看到轮廓。这种模糊的感觉,给人一种梦幻般的体验,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的仙境中。

  站在山头眺望,云雾在脚下无声翻涌,如温柔的潮水漫过山谷。当东方第一缕光亮掀开浓雾,光芒如河流般泻下,普照大地,天地之间再无界限,唯有阳光,与晨雾相拥相亲。在太阳的照射下,冬雾的颜色也会逐渐变化,从淡蓝色变成淡黄色,再到纯白色……

  冬雾,给予了乡村一份祥和与美丽,让人们真切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力量和美好。“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唐代诗人苏味道的《咏雾》,让我们嗅到了冬雾的味道,扑面而来的天然氧气,清新诱人,沁人心扉。

  迎着微风前行,置身于冬雾弥漫的乡村,人在雾里,雾在画中。



味蕾深处的乡情

韩亚成

  
  我的老家在东北。我生于20世纪60年代,那承载美好时光的东北杀猪菜,深深镌刻在我味蕾的深处,成为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眷恋。

  一进冬月,天空开始飘洒雪花,那纷纷扬扬的洁白,像是年的使者,宣告着杀年猪时节的来临。在东北农村,杀年猪就如同奏响了新年的序曲,年味儿,也就在这时候开始在村子里弥漫开来。

  每到杀年猪的日子,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热闹与欢喜之中。这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盛事,更是邻里乡亲间情感交流的纽带。谁家杀了猪,都会依照习俗,邀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前来吃杀猪菜,那阵仗,丝毫不亚于家里办喜事。

  杀年猪的过程,就像是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庆典。天还未亮,家里的男人们就早早起身,开始准备各种事宜。猪舍里,肥猪的嚎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随后,便是一阵忙碌而有序的操作。而女人们,则在厨房里忙着烧火、烧水,为即将开始的烹饪做足准备。

  杀猪菜,这道充满浓郁东北特色的菜肴,是杀年猪盛宴上的绝对主角。它的制作过程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东北人对美食独特的理解与深情。首先是烀肉,精选的猪肉块被放入大锅中,加入各种调料慢火炖煮。随着水温的升高,肉香渐渐四溢,弥漫在整个院子里。那香味,浓郁醇厚,勾人食欲,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丰收的喜悦与新年的美好期许。

  烀肉的同时,另一道关键食材——东北腌制的酸菜,也被从酸菜缸里捞出。酸菜那独特的酸香,经过腌制的发酵,变得浓郁而醇厚。将酸菜切成细丝,用清水冲洗干净后,放入大锅中,与烀肉的汤一起炖煮。酸菜吸收了肉香,肉也沾了酸菜的酸爽,二者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和谐的味道。

  而杀猪菜中最具特色的血肠,则是这道菜的点睛之笔。新鲜的猪血被收集起来,加入适量的调料和面粉,搅拌均匀后灌入洗净的猪肠衣中。灌好的血肠被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与酸菜和肉一起煮制。随着水温的升高,血肠逐渐熟透,它的口感细腻嫩滑,入口即化,与酸菜和肉搭配在一起,那种丰富的口感和层次分明的味道,简直是一种味蕾上的极致享受。

  小时候,左邻右舍谁家杀了猪,我总是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闻着锅里飘出的阵阵香味,心中满是期待。那时候,杀猪菜不仅仅是一道美食,更是过年的象征,是一年中最丰盛、最美味的佳肴。每当杀猪菜上桌,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中,夹起一块肉,舀一勺酸菜,咬一口血肠,那香喷喷鲜美的味道,生出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18岁那年,我告别家乡,来到千里之外的科尔沁草原。从此,故乡的山水只能在梦中相见,而杀猪菜的味道,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每当家乡开始飘起雪花,到了年关时节,我总会想起家家户户杀年猪那种热闹的场景,想起那好吃的杀猪菜,想起亲人们围坐在一起共享美食的温暖与热闹的画面。

  随着岁月的逝去,无论生活多么忙碌,无论身处何方,杀猪菜始终是我心中无法割舍的乡情。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我的战友和同学都要请我到家乡最有名的西集杀猪菜吃上一顿,只要回到老家,我都会亲手做上一顿杀猪菜,从烀肉到炖酸菜,再到灌血肠,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格外用心。当那熟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时,我知道,我又找回了那份久违的乡情。

  如今,我已在他乡生活工作了几十年,我喜欢吃老家的饭菜,特别是对杀猪菜情有独钟。每当朋友品尝我做的杀猪菜时,那一声声夸赞,都让我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满足。因为我知道,我所传承的不仅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东北的地域文化,是那份浓浓的乡情与思念。

  在这繁华喧嚣的城市里,东北杀猪菜就像是一位久违的老友,默默地陪伴着我。它见证了我的成长,承载了我的乡愁,也让我在他乡找到了一份心灵的慰藉。每一口杀猪菜的味道,都是我对家乡黑土地的深深眷恋;每一次制作杀猪菜的过程,都是我对故乡记忆的深情回溯。

  东北杀猪菜,这道平凡而又独特的菜肴,将永远扎根在我的味蕾深处,成为我生命中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那份对家乡的思念与热爱,都如同这杀猪菜的味道一般,浓郁而醇厚,永远在我心中流淌。



雪落无声
(组诗)
□老戈

年根


  一只雪球滚到脚边,才发现

  冬已经很深了

  年根不过是一道门槛,现在又将跨出


  身后,日子起伏绵延

  最终融入一个人的背影

  一个人的背影仿佛是他自己的门


  山河洁白,树影静止

  似风的手指,将一帧黑白木刻

  插入时光的封面


  一只鸟飞来,只呆立片刻

  风吹动它,如从大地的空寂中

  吹出一小片荡开的涡旋

  

礼物


  是的,他还是一个孩子

  一张白纸。在异地

  他还没有学会,和陌生的一切打成一片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

  面对故乡,纵使他有

  拎回那座城市的心

  最后提动的,只是自己

  和自己的影子


  他不知道,踏进家门那一刻

  母亲接过的,不仅是儿子肩胛上

  几片雪花,分明接过了

  一个外面的世界


扫雪人


  一条街上的雪,似乎是

  扫不到尽头的

  比雪更耐扫,更无尽的

  是天空的喜怒无常

  在生活表面,留下的白斑


  能够扫到尽头的

  只是一个人的光阴。仿佛扫一次

  短一寸,扫着扫着

  就将自己扫成一把扫帚的样子

  斜倚一隅。守着逼上头顶那一撮雪


雪落下来


  雪一落下来,鸟就知道

  这是天空扛不动的云朵

  鸟一落下来,树就知道

  这是大风拎不走的笑声

  风一落下来,风就知道

  夜,歇在一片雪花之上

  卸下月亮的爱情


  今夜,雪坑里藏下远方

  一个迷路的牧人也知道

  大地许下

  辽阔的诺言,九级大风

  也是取不走他的


草捆


  大雪封门,鸟雀无

  大雪还在簌簌地下

 

  圈栏里,飞叉

  从草垛拆下

  一捆捆粘了雪粒,放倒的日子


  这个冬天,他一直

  不紧不慢,给蜂拥而至的攒动

  摊开一小片,一小片秋天


  只是,草叉吃进草捆那一刻

  他的手,会触电般轻顿一下

  只有他心里知道


  这打了圈的苍茫,或许卷着

  一些忽略的事物。虫鸣、流星、鸟影

  甚至一只飞蹿而出的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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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内蒙古日报
新媒体呈现:董柏杰

编辑:董柏杰

校对:张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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