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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讲一则比较离奇的旧闻（前方高能，胆小慎入）——时针拨回1945年3月20日的旧上海滩，新昌路432号酱园弄。这里是一处底层人民生活区，潮湿阴冷，贩夫走卒、社会闲杂在此聚集。凌晨6点许，还在睡梦之中的二房东“王瞎子”（真名王爕阳）被异动惊醒，并感到有不明液体从头顶上方滴落至面颊。“王瞎子”其实不是全瞎，他的视力虽已严重退化，但听觉触觉嗅觉却异常灵敏，因此稍稍一闻一探便知——那是血水正从楼上滴落下来！于是他赶紧搡醒身边熟睡的妻子王陈氏，夫妻二人一同到楼上的85号房租客家一探究竟。推看门，却见屋内一片狼藉，墙上地上都是喷溅的血水，一把黑铁菜刀横在屋中，而租户“詹大块头”已身首异处，被剁成大大小小十六块，散落在房间内各处。“詹大块头”的妻子詹周氏，则穿着一袭素色旗袍端坐在旁，面容沉静，滴泪未掉。不出一日，案子就结了，调查结果刊登在了3月21日的《申报》上：“毒妇詹周氏谋杀亲夫，警局奖励二房东夫妇五万元。”上海彼时依然是日本侵略者的沦陷区，社会本就动荡不安，又出了如此惨绝人寰的命案，更加民心惶惶。很快，“手无寸铁的主妇谋杀亲夫”这一社会爆炸性新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甚至亲自前往酱园，围观吃瓜。原来，“詹大块头”本名詹云影，是当铺里的伙计，他身高一米八有余，体重两百多斤，五大而三粗，孔武而有力；而詹周氏则只有一米五多身高、八十多斤体重，矮瘦而孱弱，温顺而胆小。如此巨大的体型差 ，詹周氏如何能将丈夫大卸十六块？当时的许多三流报纸都将詹周氏写成了“上海滩潘金莲”，极度渲染其放荡和残暴，赚足了版面。吃瓜群众则看热闹不嫌事大，表示不能放过“西门庆”。办案人也认为，詹周氏之杀夫，必有JIAN夫在后指使。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种种迹象表明，詹周氏确有“婚外情”。根据工友交代，“詹大块头”生前曾去詹周氏工作的纱厂闹事，在场很多人都听到男方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是质问女方是否背着他“搞破鞋”。而酱园弄的街坊则目睹，詹周氏曾多次独自走入隔壁租客“贺大麻子”（原名贺贤惠）家中，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疑似二人有JIAN情。这个“贺大麻子”长得凶狠，不想却是只纸老虎，他很快便如实供述，承认自己和詹周氏却有男女私情，但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绝无合谋作案。随后的调查结果也表明“贺大麻子”所言非虚——在案发前几日，他曾乘火车出上海，有不在场证明。警局警长还是坚持之前的推论，坚持认定：一个弱女子绝没有勇气与能力凭一己之力砍死丈夫并将其碎尸。在警长严刑逼供下，詹周氏只好供出另一个“情夫”的名字：“小宁波”。顺着这个名字，警局果然找到了“小宁波”其人，何宝玉。然而，随后的事，却让整件案子来了个360度大反转……原来，经过何宝玉极其亲友供述，加之种种物证，皆证明：警长勃然大怒，质问詹周氏：“你为何要谎称自己与何宝玉私通？”据詹周氏自述，她并非上海本地人，而是出生于江苏丹阳。她的本名也不叫“詹周氏”，而是“周惠珍”。她从没读过书，9岁那年被亲戚卖到上海当铺做丫鬟，又在17岁那年被当铺老板娘做主许配给自家伙计詹云影，两人随后订婚。结婚时詹周氏尚还年轻懵懂，她不懂什么是爱，也对丈夫并无憧憬。她只知自己是乡下来的孤女，既没有途径寻求上进，也没有力气下苦力，在诺大的上海滩独自谋生已很艰难。因此她认为，自己能找到一个这样的男人结婚，已是攀上了高枝。然而，当她满心欢喜地步入婚姻，却发现家庭并非救赎，而是一潭不断深陷、越挣扎越窒息的泥沼死水——原来这个詹云影看似高高大大，却并不是值得依靠的对象。他空有一身力气，却全无远谋。在当铺工作时，每天经手大量的金钱物质，令詹云影对钱财渐渐麻木， 变得大手大脚，吃喝嫖都沾上了。然而收入却并无增加，欠了一些外债。他贪财好色又要面子，却又眼高手低，一心只想快速解燃眉之急。何宝玉怂恿走投无路的詹云影去赌博撞大运，劝他选择这所谓“最后唯一的翻身机会”，结果詹云影真的轻信何宝玉，孤注一掷去赌博。结果输得很惨，欠下更多债务。詹云影索性破罐子破摔，典当了家里的财产去抵债，继续吃喝嫖赌，还弄丢了当铺的工作。一日，詹周氏撞见丈夫又要将家里的东西拿去典当，她明白不能再指望这个男人，于是偷偷去上海纱厂求了一份工，赚钱补贴家用。但詹云影得知后，非但不感激妻子的付出，反而认为她丢了男人的面子，甚至怀疑她白天是假借工作之由在外面偷人，跑到她的工作地，当着工友的面大闹一场。更可恨的是，丈夫打完她还出去喝个烂醉，跑到别的女人家里鬼混。为了活下来，她不得不求助于隔壁邻居，但邻居们都袖手旁观。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旧社会，既没有“家暴”的法律概念，也鲜有妇女主动离婚的社会先例，女性的命运殊途同归，都指向同一条狭窄的道路：找个男人结婚，成为家庭主妇，在家相夫教子，无论生活好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逆来顺受，一条道走到黑，直至生命终结，是女人的命运，所有女人都认。因此，无数个夜晚酱园弄里都传来詹周氏凄厉的惨叫，但那些惨叫却犹如掉入深渊黑洞，没有回应，无人问津，归于死寂……要么饿死，要么伤口溃烂感染致死，要么被丈夫活活打死。
某一日，当詹周氏再次遭受丈夫毒打后，奇迹似乎出现了——贺贤惠，也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位隔壁男租客，出手相助了。詹周氏答应了，但她抱着一丝希望，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也有几分情感，或许能救她出泥沼。她请求贺贤惠帮她买一张票，带她一起离开上海，然而被冷冷拒绝了：“你以为我们有真感情吗？要不是窑子现在不看门，我能看上你这种货色？”某日，詹云影深夜归家，又输了很多钱，心情极差，起了争执，想再动手打詹周氏。詹周氏就提议，将家里剩下的东西典当出去换五六万块钱，自己可以拿着这些钱在街上摆个摊做小生意。然而，詹云影却一口回绝，说如果换了这些钱，他还要继续去赌博。正是詹云影的这句话，成了压垮詹周氏清醒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恍惚之间，她再也听不到丈夫的谩骂声，周围的一切也渐渐归于死寂。她就这样呆呆地瘫坐在地上，任由丈夫骂累了平静下来，任由他自顾自躺下，渐渐睡去，沉沉入梦。突然，脑海中一个声音飘过来，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加强：于是，詹周氏轻飘飘走进厨房，拿起那把她用来日日切菜的黑铁菜刀，走向床边，向丈夫挥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七下，八下，九下，十下，十一下，十二下，十三下。通过詹周氏的供述，以及各方人证物证，最终警局裁定：詹周氏并无帮凶，她是长期遭受虐待、精神崩溃，走投无路，过激杀人。就这样，相关嫌疑人全部洗清罪名，只有詹周氏被判死刑。彼时正值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汪伪ZhengFu摇摇欲坠，警局办案流程多有不规范，弱势群体本就早有怨言。加之社会上进步思潮高涨，知识分子正在主张男女平权，为女性争取更多自由。作家苏青正好关注到此案，很为詹周氏的遭遇而打抱不平。在苏青主持的《杂志》六月刊上，她发表一篇名为《为杀夫者辩》的文章，为其申诉。文中如是写：“唯有常受委屈和难堪的人，才是永远心怀毒狠的，久而久之，化为厉气，才必须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做出来的结果，使万人流血，便是英雄；使一人流血，便是犯罪。”另一位作家关露也在专栏中发表文章《詹周氏和潘金莲》。其中提到：“为何只有淫妇，而无淫夫？既然淫妇皆曰可杀，则为何淫夫就不可杀呢？”许多进步青年在报纸上读到相关文章，也深受触动，纷纷站出来为詹周氏求情。有知名律师公开表示，愿意为詹周氏免费打官司，帮她争取减刑。狱中的詹周氏则主动提出上诉，从北浙江路高院一路到南京最高法院。有人为她做了“伪证”，说她已经怀孕，必须先生下孩子再服刑，于是死刑日一拖再拖。就在这时，抗战胜利了，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天下大赦。詹周氏得知后，面露凶光，毫不相让回怼吓唬对方：“侬个浮尸！要末斩侬十三刀。”出狱后，詹周氏离开上海，来到苏北的大丰农场，四十多岁时再度结婚成家。她没有再生孩子，但她收养了许多干儿子干女儿。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她的过往，也没有那些过往的压迫，家人邻里都十分尊敬她，大家相处十分融洽。她在农场平静地过完了自己的后半生，一直活到八九十岁寿终正寝……这就是号称民国四大奇案之一的“酱园弄杀夫案”始末。由于詹周氏的经历十分曲折，被作家李昂写成了小说《杀夫》，知名导演陈可辛即将再度拍摄这个离奇的故事，电影的名字就叫：同时，也请点亮在看，分享出去，不要忘记我们今天的自由和平等是前人用血泪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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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yle，90后新媒体公司CEO，科鉴MIOJN品牌主理人，500强公司新媒体顾问，让时间变现，成为更有价值的自己。本文首发于公众号Kyle（ID：kylehello），转载请联系Kyle取得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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