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你平时什么时候睡觉?”魏无羡是个夜猫子,书案上摆着一沓厚厚的书,常常挑灯夜读到深夜,但现在屋内有人同住,他得考虑舍友的作息。
“亥时休,卯时起。”蓝忘机道。
“啊!这么早就睡了,起得也那么早啊……这都超过亥时半个时辰了,你是不是困死了。”
“还好……有时晚上有事也会超过亥时,不躺榻上就好。”蓝忘机经常夜猎,只要离开云深不知处,作息并不能那么规律,当然,只要他能准点上床,基本都是亥时一闭眼就会睡着。
“那你赶紧睡吧,我不吵你了,那啥,我一般睡觉没什么规律,睡前喜欢看看书,我不打扰你休息,我去书房看会书,你先睡吧。”
“不要……”蓝忘机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放缓语气道:“不必,我还不打算睡,你也不必出去,我若要休息,你看书不会影响我。”
“你还不打算睡啊,那你要干嘛,也想看看书?我这有几本好看的,给你推荐下?”
“不是,有两件事要做,其一是我需要借用你的书案写几封书信,松风阁一事我需要安排后续事宜,另外……”蓝忘机欲言又止,似乎在措辞。
魏无羡知道他是很客气的人,而且经常希望自己能猜中他的心事,主动对他提出。可两人毕竟刚刚认识,魏无羡看得出他有事相求,但还没办法猜到他要什么,只好问道:“但说无妨,需要什么,我马上去办。”
“我今日……还未沐浴。”蓝忘机发现魏无羡完全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在客栈住宿只需要跟掌柜说一声就有人送浴桶来房内,可到了魏无羡这,他似乎遗忘了这一点。
“啊!怪我怪我,蓝湛你是每日都要沐浴的对吗?抱歉,我听人说北方人并不是每日沐浴,我以为……是我的错哈,我这就去给你烧水!”魏无羡一想,啊,大半夜的要烧水啊,小桃和贝婶肯定睡了,要不把大牛搞起来……柴火要怎么弄,嗯,我应该自己也搞得定,好久没进厨房了。
“哦,不必,冷水就行,我平日都是冷水。”
“冷水啊,那多难受啊,你别委屈自己啊……虽然我自己平时也是洗冷水,但……”
“不委屈,我在客栈也是冷水浴,在家中也是。”蓝忘机一年四季冷水浴,在蓝家的冷泉里实际是冰水浴。
“好吧……信你一次,但千万不要委屈自己,煮水是很方便的,我可以天天给你煮的,我这就去给你拿浴桶来。”
“有劳了,魏婴,那你的桌案我能用吗?还有你的笔墨,信纸。”
“当然可以,你等等哈,我这桌子,小桃怎么不帮我把桌子也收拾干净。不过其他地方还行,算她聪明,知道有客人来,整个家都收拾过,那丫头啊,平时两周都不帮我打扫一次的。”
小桃猜到了魏无羡一定会带蓝忘机来房里,就他那热情性子,恨不得带蓝忘机参观每一间房,虽然她没想到两人会住在同一间,但还是把魏无羡的房间简单地打扫了一轮,把他的床褥都换上了新的。可她没有收拾过桌子,因为以前她只要碰他的桌子,他就会说找不到东西,然后嗷嗷乱叫,所以小桃打扫都不碰桌子。
可魏无羡这人,只有记忆力惊人和记忆力差得惊人两种状态……对这种事从来不记,只觉得自己桌上全是横七竖八的杂物让蓝忘机怎么用?他三下五除二地将东西叠起来,往地上一放,清出了桌子来,给蓝忘机摆上文房四宝。
“来吧,蓝湛,你先写,我去给你打水,一会我帮你磨墨哈。”魏无羡一把拉住蓝忘机的手腕,温柔地将他带到书案前,按着他肩膀请他坐下。
两人才刚认识几天,可拉扯过、搂抱过,尽已习以为常,这种牵牵手,搂搂肩的动作越来越随意,仿佛认识了多年的兄弟,甚至有点像老夫老妻一般。
当然,两人都认为是天涯遇知己,没人敢让兄弟情变质……
“魏婴,辛苦你了。”蓝忘机言语上依然礼貌客气,但行为上却并不介意麻烦魏婴,反倒是看到魏婴为他鞍前马后的,心里有些别样的温暖——好像一家人的感觉,相敬但并不如宾。
蓝忘机做事进入状态很快,上一秒还深情款款地目送魏婴出门帮他打水,下一秒眉宇间就带上了几分凝重的认真,他铺纸研墨,下笔成章。
蓝忘机书写的速度极快,但丝毫不失章法。每一个字都整齐划一,宛如精心雕琢的玉器,既有着刚劲的线条,又不失柔韧的美感。他的手腕灵活转动,字就从笔尖一个个精准无误地流淌而出,不带一个错字,一笔修改,三言两语就直击问题的核心,用最少的字,详细地说明了最复杂的问题。
“好字啊,果真上上品,我没看内容啊,我就瞄了一眼你的字。”魏无羡抱着个空浴桶进来,桶看起来湿漉漉的,显然被冲刷过。
“无妨,你基本知道,我阐述今晚在松风阁中发生之事,我需要做一些安排……大体情况你了解,但我的书信内容,你不要外传。”蓝忘机道。
“放心,魏哥哥我嘴可严啦!”魏无羡心中感动,既然这件事兹事体大,蓝湛写的必然是密信,可他却不对自己设防,看来是比较信任自己。蓝湛这人是不是太单纯了?如此轻信于人,可能是不知道江湖险恶,我自然是值得信赖的,可像我这样的大好人可不多,不行,以后有机会我得好好教教他,不能让他这么没心没肺的,遇到奸邪之人得吃大亏了!
魏无羡见他十分专注,便默默地坐在他身旁,帮蓝忘机研墨。
烛光摇曳,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两道身影。魏无羡心不在焉地研墨,悄悄窥视正在聚精会神做事的蓝忘机。
蓝忘机的侧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却又有一种坚毅和从容。他的鼻梁挺直,如同刀刻般精致,与那薄薄的唇瓣相得益彰,勾勒出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夜晚更显得晶莹剔透,如皎月一般,仿佛能映出周围的光影。
他的眼神深邃,但是瞳色很淡,如同琉璃一般,神色间有霜雪之意。而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优美又神秘。
魏无羡看着他的脸,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这人是女娲娘娘精心雕琢出来的吧……其他人要练什么傀儡术方能摄魂,可此人只要在你面前出现,就足以让人“灵魂出窍”,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魏婴。”
“魏婴?”
“魏婴!”蓝忘机微微提高了音量。
“啊?!”魏无羡一晃神,把墨汁带出了一点,他忙随手抓了块抹布擦拭。“你怎么忽然叫我?”
两人相隔不到不到半步之遥,可蓝忘机叫了他三声,却愣是听不到。
“不用研墨了,我写完了。”蓝忘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