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华:一名巴东复旦学子的随笔

文摘   2024-11-06 17:02   湖北  



为 了 梦 想丨努 力 奔 跑


披荆斩棘 划破长空

“往事总在回忆中被赋予意义。”

——徐则臣《放牛记》




时间如一阵风,一晃,秋意已浓。成为大学生已两月有余。或是偶然瞥见同学回忆高中生活的共享文档,或是个性电台中某一首歌勾起了思绪罢,大抵觉得,确乎是该写下一点文字,权作心底的独白而已。




No.

01

应从六月九日的下午写起。也许多年之后,仍会想起,高考政治科目的考场上,在答题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句号。合笔,正如一代代高考生那样,高中的碎片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更多地,陷入对未知明天的憧憬,抑或,畏惧。


出考场,天是湛蓝的,烈日送来六月的炎热。匆匆收起书籍资料,似是来不及道别,那刻的我只想早点离开。穿过校门口的人山人海,回首再望校园,才意识到高中的日子终是不会再见了。


毕业很普通,日历又翻过一页而已。毕业又很重要,高考的结束是一千多万学子心灵上的成人礼。


暑假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父亲住院动手术、担心高考未发挥好的惶恐、考驾照早出晚归的劳累……一件件操心事袭来,本以为可以摆脱高三压在心头的焦虑与失眠,却并没有消减,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出分前的一晚,彻夜难眠。



知晓自己高考分数的那一刻,并不欣喜。作为文科生,一向拿手的语文因考试时紧张过度,没有体现出优势。面对改革后的新题型模式,数学不出意外成为最突出的短板。即使如此,通过专项计划实现每个学子渴求的清北梦想,仍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代价是什么?


高分乃王道,这是志愿录取的不二法则。几分之差,便是天地之别,这对于高分考生尤为致命。处于专项分数线边缘,便注定去不了好专业。城乡规划、艺术史论,甚至去医学部,这些选择我从未考虑过。诚然,踏进清北的门槛,也有转专业的机会,但就必须在一群同样甚至更加优秀的同学中脱颖而出。巨大的竞争压力与风险,我难以承受这样的代价。



不出意外,家长、学校都向我施压。一开始,父亲支持我放弃清北,转而去其他高校。后来,或是受同事朋友的影响,以及为人父母心底里望子成龙的心愿吧,父亲改了主意,和儿子发生了冲突。还有更多的要我去北大的苦心和希翼,哪怕是志愿填报结束前一个半小时的意图说服,我报之以闭门,不见。


关于填志愿,在后文还会写到。离高考放榜已四月有余,我才能稍显从容,把当时的经历写下来。在中国的应试教育下,没有哪个高中生愿意轻易丢弃清北的入场券。但我听过太多失意的例子:常人只晓他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欣喜,但却未闻因日后的压力而抑郁、休学的遗憾。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希望你们打心底里能释怀,即便未曾言表。开学前读到父亲《作为一名准大学生家长和自己的心灵对话》一文,格外感动。亲爱的老师,我知道高三灰暗岁月里,您对我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心理疏导。更有高考时送我进考场落座的温情目光,这份师生情我会一直记得。但人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我理解您,我更希望您忘掉暑假的不愉快。


庆幸地,盼望许久的毕业旅行并未缺席。感谢高中同学热情周到的招待,第三次造访神农架,也是别样的美好体验。仍记和两位好兄弟在八月“朝发白帝城彩云间”,旅程虽短,一天一夜,却心醉神迷。难忘假期的最后,和母亲踏上岭南大地,母亲的老同学当导游,历广州、中山、珠海、澳门、深圳、香港,感受粤港澳大湾区的独特魅力。



No.

02

告别珠三角,从白云机场起飞,两小时后,透过小小的舷窗,隐隐望见申城的钢筋水泥森林。天边,陆家嘴的“三件套”尤为瞩目。不禁喃喃道:上海,上海。


下飞机,乘地铁,又是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出复旦大学地铁站,已是傍晚,眼前是邯郸路的川流不息。在宾馆安顿下来,于窗边眺望,从邯郸路到大柏树立交桥,望不尽的汽车灯组成红白的洪流,义无反顾地向前。远处,一轮红日正缓缓落下,地平线上是无数高楼连成的锯齿,嵌入绛紫色的晚霞之中。


繁华,忙碌,山区小城难以想象,这便是我与申城的初见。



翌日,将近两小时的排队后,终于登上了东方明珠——浦东新区开发的见证,市景一览无余。下塔已是傍晚,轮渡过江,漫步外滩,游人如织。海关大楼、和平饭店、怡和洋行、外白渡桥……民国剧里的常客,此刻格外真切。若非对岸陆家嘴高楼电屏耀眼,怕莫早已陷入民国上海滩的梦幻。浦江两岸,外滩的近代建筑与浦东的摩天大楼交相辉映,一种奇异的对联式壮歌。


也许是这时的美唤醒了内心对漫步的爱恋罢。此后,每逢周末,总会走出校门,漫步于申城的大道或里弄,有时与友结伴,但更多时候,是孑然一身。五角场、大学路是青春的热烈。闲坐周公馆,一曲评弹,吴侬软语,是与海派文化的缠绵。豫园、城隍庙,闹市之中隐匿着老城厢的典雅。兴业路上,石库门中的一大会址,凝结着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苏州河水拍起朵朵浪花,述说着河畔四行仓库,八佰壮士的悲壮。黄浦江上,轮船汽笛长鸣,这是申城百年不变的脉搏。南京路,熙熙攘攘;思南路,岁月静好。

有人说,散步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我说,散步是和城市的约会,散步是一场短暂的私奔,漫无目的,忘却烦恼。


我以为,《九十六号公路》的配乐是最适合旅行的,戴好耳机,出发。喜欢漫步在旧租界,道旁的法国梧桐构起绿色的拱廊。喜欢漫步在静安寺的天桥,远望千年古刹,金碧辉煌。喜欢漫步在陆家嘴的世纪大道,高楼的灯光,凝结两千万人的梦想。喜欢漫步在政肃路,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长,直至溶解。喜欢漫步在苏州河边,游船划过,寻觅故往的情深雨濛。



犹记开学时,辅导员在致新生的一封信中写道:“上海是座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的城市”,诚哉斯言。身处互联网时代,人人难免身处信息茧房。刻板印象、地域偏见,也曾听闻申城的传言,或感惶恐,又或感不屑。选择复旦,意味着选择上海,融入上海。唯有漫步于一座城,才能实现对其印象的解构与重塑。


不论“city walk”还是“沪签”,新潮词汇的舆论喧嚣之下,海外与海内、潮流与传统、繁华与朴实、都市节奏与生活气息,都在这座城市的血脉中融合奔腾,这是东方的赛博朋克。


我想,我会爱的。



No.

03

某日,外滩漫步,和远在家乡教书的表哥视频通话。背后是陆家嘴的都市天际线,我兴致勃勃地说起在异乡的新生活。谈笑间,表哥在电话那头插科打诨:“没想到,你上了大学,开朗了许多。”


我一怔,思绪回转,又想起了那个峡江小城,我生长了十八年的地方,那里有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清晰或模糊,爱或不爱。


“现在想不起我何时开始了放牛娃的生涯,又在哪一天彻底结束了这种生活。”仍记那份决定了我命运的高考语文试卷,仍记那一句虽轻描淡写又振聋发聩,“往事总在回忆中被赋予意义”。


从小到大,差不多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差不多一直生活在巴山夜雨的小城。来到大学,来到他乡,却似乎很快便安顿适应下来。


究竟何时,心底泛起了淡淡的乡思呢?

也许是在深夜失眠,兀地想起与父母道别的那个早上,走过斑马线,回首,父母轻轻抹泪,挥手,身影被忙碌的车流遮挡,淹没。也许是在开学后水土不服,咳嗽不停,如屈子“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言,希望家人能在身边。也许是闲暇时打开手机相册,故乡土地上的记忆滚过指尖。也许是收到家里寄来的茶叶与豆干,故乡的风味淌在味蕾。也许是某日如上头般,搜索故乡的视频和音乐,《龙船调》《秘境巴东》回荡在耳畔。也许是国庆假期结束回沪,眼望天边,耳机响起《故乡的云》……在他乡读书,我们何尝不是游子?


记得还是毕业后的暑假,和直系学长在小城的江边散步。学长从高中毕业已有三年,聊起中学时代,仍是感慨与怀念。当时的我不以为然。直到真正步入大学,才会忆起高中生活的美好。不敢否认是“玫瑰色回忆效应”作祟,但最迷人的高中,果真存在于大学的幻想里。还记得北京楼、状元湾、足球场,朝阳下的跑操、课后冲向食堂的急切、傍晚和朋友挥舞起球拍,羽毛球落地,消失不见。高三是刷不完的试题,考不完的测验,却也有校庆的欢歌,二月的瑞雪。忘不了挚友,忘不了恩师。高中很苦,很累,但我们知道,曙光就在前方。


大概写到此处会想起那个人吧。曾经的合影一直都在相册里。两年很快,两年很长,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告一段落。我难以说出。人很好,青春岁月里有她一次次的支持。当她终于说出那句话时,时间仿佛窒息,曾言说的岁岁年年,也化为乌有了。企鹅喜欢在伴侣的巢穴里放小石子以示关心,称之“Pebbling”。我何尝不是只愚蠢的企鹅呢,此后有时仍会分享美好经历,偶尔才有回音,也许恬不知耻,无可救药,也许不知哪天等来那巨轮的消逝。我不知对方现在如何看待。想要忘却,却到底何时可做到。这场游戏,真的结束了吗?我实在写不下去了。


大学里活动很多,为促文旅发展,曾举办过数次“城市周”活动。常常幻想,何时可以在校园见到湖北,见到恩施,更贪心一点,见到心心念念的山城巴东,那时,我一定会自豪地操起乡音,讲讲迷人的神农溪、巴人河、巫峡口,讲讲寇准和陈行甲的故事,讲讲故乡的美食,当然,少不了要讲讲我可爱的五十万亲人。


渴望期末周结束,一月的来到。那时,我就会回到那片爱得深沉的土地,拥抱我思念的家人,虽然国庆假期回家很短且不甚愉快。与挚友再相会,再去熟悉的地方宵夜,畅谈。回到乡间田园,围坐火炉旁,在烟花声中迎接新的一年。


No.

04


原谅我的无知。填报志愿之前,一直对大学无甚了解,此前对复旦校园的印象,只停留在激励高中生的校门明信片里——复旦,是简洁而稳重的。

来上海的第一天晚上,便踏入了校园。骑车穿过校门,从毛像前经过,穿过林荫道,来到光华楼下,久久停留。晚风穿过楼间,拂过草坪,带走夏夜的一丝燥热。抬头,楼里许多办公室仍灯火通明,好似融入繁星的夜空。


几天后的清晨,同样是在光华楼前的草坪,开学典礼,着上书院服,我和一万多名新生一起,正式成为复旦学子。“……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网无羁绊……”,不甚熟悉地跟唱起校歌。在胸口别上校徽,眼眶此刻悄然湿润。


少年呵!三个月前的你曾料想到这一刻吗?无数个日夜的付出,这时看来是否值得?


复旦不大,一小时就能熟悉整个校园。从东区出发,过国定路,进东一门便可见旦苑和光华楼。向西,驰骋在“本北高速”,道路尽头,右转即是北区,若向左,不久即到相辉堂、校史馆、老校门、燕园和曦园,一派古朴典雅。向南穿过邯郸路便是南区,经院、管院和体育场。


复旦也很大,大在她的人文氛围。我喜欢躺在光草,任风拂过的感觉。我喜欢骑行在光华大道,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细碎地撒在身上。经过生命科学学院,我总会想起钟扬教授——那位用生命探界的植物学家,高中读到语文书上那篇课文,不禁扼腕叹息——这是他工作过的地方。我也曾好奇,中国历史地理学一代宗师——谭其骧老先生,当年是在何处挑灯,编撰了《中国历史地图集》。我也曾参观陈望道老校长的故居,那是坐落于南区的一幢小楼,正是他率先译介《共产党宣言》,传播革命真理。身处百年名校,我与他们如此之近。


进入大学,我享受和新朋友的时光:和室友在大学路上涮烤肉,参观北边的上财校园,宿舍开黑,上课学习。同湖北老乡们一起自习、健身,去迎新晚会、中秋游园,或谈天说地,深夜撸串、唱K,大街上自在逍遥。也参与学生工作和社团活动:加入学生会,在前辈指导下服务校园宣传;加入舆图社,看大好河山,包罗万象。大学丰富的学习资源更令我陶醉:各式各样的讲座活动,见到了此前仰慕已久的许多教授,无比激动。


很荣幸成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的一名学子。内卷的社会,经济下行的压力,竞争愈发激烈。互联网上,许多知名专家的观点大行其道:文科无用!文科生,法学、汉语言、经济金融才是王道!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观点也有很多合理之处:社会科学类专业,就是天坑专业,没有明确对口岗位,毕业了不好找工作,赚不到大钱。


记不清何时起喜欢上了社会科学,准确地说,是政治学。或是博闻资治、历史的父亲耳濡目染吧,心底似乎早就种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士子理想,浅读了一些相关书籍。高三时更是忙里偷闲,读了复旦大学国务学院包刚升教授的《政治学通识》。复习备考时,也以北大的国政专业为目标。


很不巧,高考并未发挥到心中最理想的水平,无法从容地报考志愿。很不巧,今年北大取消了在湖北省国家专项计划的国际政治专业组。大概在那时,我毅然决定放弃北大的门票,报考复旦的社科专业。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复旦招生组老师打来电话,确认我把复旦社科放在第一志愿,我没有更改。


想起了弗罗斯特的那首诗《未选择的路》小学时的那颗子弹,不偏不倚,在此时正中眉心。

曾想过无数可能性。同样是政治学,人大也是不错的选择。填报复旦,也可以选择法学、历史、新传、汉语言等其他专业。特别是了解到身边许多同学有想转专业的想法时,我愕然,不禁堕入深思。


夜深人静时,常扪心自问:选择复旦,你后悔吗?选择社科专业,你后悔吗?


行文至此,还是想说,我不后悔。就在前天,国务学院的苏长和院长登上央视新闻联播。复旦坐拥教育部学科评估A+的政治学学科,现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王沪宁同志曾执掌复旦政治系六年。如今,不论是专业课的老师教授,还是前辈学长学姐,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国务人“卓越为公”的风采。


很骄傲,我是复旦人。很骄傲,我是国务人。希望几年后,我能拿着毕业论文在光草上欢呼:“青春不悔,复旦值得,社科值得!”


洋洋洒洒,更多的是絮絮叨叨,这篇随笔也是写了五千多字。确乎是该总结下这几个月的生活了。某日,在个性电台听到了美国小众歌手Aimee Carty的《Two days into college》,感慨万千。大学,的确是人生新的起点。


旅途刚刚开始,一切尽是未知。

在未来尚未来临前,我将平等地对一切欢笑与泪水,抱有盛大的期待。

正如歌词所唱:


I’m still only quite young

In a way this life of mine has only just begun

I’ll be fine

I’ve got time.


2024年11月4日夜于复旦大学邯郸校区东区学生公寓


作者简介:邓力   巴东一中2024年高考文科状元,放弃北大招生,现就读于复旦大学国务学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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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谭志宝

顾  问:甘为人桥

编 辑:胡邦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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