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武楷斯的讨论,是现代社会向深层演进的一面镜子。无意于弹与赞,只是想说,可见的未来,势必会有更多溢出“意义”的故事。
光明网评论员
武楷斯,一个985毕业的法律系高材生,六年前开始以“捡垃圾和收旧物”为生,遇到了媒体大量的关注和争议。六年后,媒体报道了他的现状,“现经营旧货店”“已实现财务自由”。
热度今天仍然伴随着此时的他,“985毕业男子捡垃圾实现财务自由”的话题挂在各个热榜上。但对于这个有着不小张力的话题,人们却又很难形成一种评价叙事,就仿佛既有的社会评价逻辑,根本“抓”不住他的故事。
你批评他,将他带入二十多年前“北大毕业生卖猪肉是不是辜负教育”的模板,很快就会发现很难自洽。武楷斯的旧物回收指向了一种低耗、极简、绿色的理念,个人态度已经与今天的社会趋势形成了一种共振。且他也没有放弃法律专业,一直在向别人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这些,不就是高等教育要实现的效果么?
你赞颂他,说他是敢于“脱下长衫的人”,又会发现他的长衫脱得太彻底了,在心态上毫不在乎知识分子那个所谓的“体面”。夏天的晚上出去捡“没喝完的奶茶”“吃剩的烧烤”;一旦在垃圾箱里捡到了吃剩的榴莲,会开心地拍出来分享。要年轻人脱下长衫的评论,本质上需要的是一种优美宏大的基调:脱下长衫、投身劳动、贡献社会、重获主流认可。而武楷斯的彻底不在乎,很难上得了这个优美宏大的台面。
你想把他作为一种人生选择的案例,说明某个因会导致某个果,又会发现因果之间没有我们习惯的链条,甚至形成了传统认知上的一种错配。他似乎以倒退、自我放弃的状态开启社会生活,结果却获得了世俗意义上成功:4家旧物店、300平仓库、财务自由,甚至“成资本家了,我现在是给别人发工资的”。
他的故事既不适合套成功学的模板,也不适合套“伤仲永”的模板;既不适合证明“天道酬勤”,也不适合阐述“条条大道通罗马”。上述常用的叙事模板、看人生的眼光,背后都是现代社会的一套意义模式:一个个体被一个理念激励(立大志),不断努力自我增值(吃大苦),最终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认可与成功(挣大钱、做大事、成大名)。
这个意义模式是一种归纳,也许归纳得过于简单。但总的来说,背后是现代社会初期,以生产、增值、线性增长为主基调的思维。超出这个意义模式,人们就很难理解“意义”。比如,很多人不理解离开工厂、公司的“数字游民”的选择,但一旦了解了背后的盈利模式,又马上理解了;再比如,武楷斯因为喜欢、快乐、舒服“捡垃圾”时,这个选择放在高材生身上显得如此莫名其妙、甚至离经叛道,但现在,当它有了“财务自由”的结尾、显露出低耗生活的理念,它又能在“立大志”“成大名”的模式中兼容了。
围绕武楷斯的讨论,是现代社会向深层演进的一面镜子。无意于弹与赞,只是想说,可见的未来,势必会有更多溢出“意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