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在庐山

文摘   2025-01-04 00:00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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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9月底的一天,前国家主席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的临时住宅响起了敲门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他激动地对消瘦、苍老的王光美说道:“王光美同志,您还认识我吗?我从庐山来。”“你是……你是彭管理员,彭同志!”王光美稍稍迟疑了一下,认出了来客。她随即紧紧握住来客的手:“20年了,真快呀!谢谢你还记得我,还来看我。”已是庐山管理局接待处副处长的“彭管理员”也紧紧握住王光美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道:“我想念你们,想念刘主席,想念涛涛、平平、丁丁和源源。我来北京办事,就想着一定要来看看您。”“彭管理员”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斤茶叶,递给王光美:“没带什么礼物,只带来一斤庐山云雾茶,这是刘主席和您都爱喝的。”恢复“自由”不久的王光美捧着茶叶,双手不由有些抖颤。

中共中央1959年7月、1961年8月在庐山召开会议时,刘少奇都下榻“124”号别墅。彭毓炎在两次会议期间,都担任“124”别墅的管理员,具体负责安排和管理刘少奇及家属的日常生活,与刘少奇一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刘少奇二上庐山

1959年6月30日上午,江西省委第一书记杨尚奎、副省长方志纯等领导和“124”号别墅的工作人员、服务人员在别墅大门口迎候刘少奇的到来。10点钟左右,两辆汽车停在别墅大门口。刘少奇和王光美及卫士长从前面的苏式大吉姆轿车中走出,秘书、卫士、厨师、医生、护士及刘少奇的三个孩子涛涛、平平和丁丁从后面的中巴车上下来。

杨尚奎、方志纯等领导迎上前,握着刘少奇的手说:“欢迎刘主席来庐山!”其他人都鼓着掌说:“刘主席好!”刘少奇微笑着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以后还要给你们添麻烦。”接着,他又略为严肃地对所有迎接的人员说道:“以后你们都称呼我少奇同志,我们国家只称毛泽东同志为主席,毛主席。我们党内早就有规定,党内都互称同志。”杨尚奎向刘少奇、王光美一一介绍了在“124”号别墅工作、服务的人员,刘少奇、王光美一一和众人亲切握手。

刘少奇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有些感慨地说:“二上庐山,地覆天翻呐!”杨尚奎有些惊奇地问:“少奇同志以前到过庐山?”“到过1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庐山是蒋介石的老巢。我本想在山上养养病,但待不住,只住了十几天便下山去了海会寺和白鹿洞书院。”刘少奇说着,又端详了一下“124”号别墅,不由点头赞道:“好漂亮的别墅!”彭毓炎向刘少奇、王光美介绍道:这是庐山保存最好的一栋俄式别墅,建于1919年,面积为599平方米,庭院面积为4928平方米,最早属于俄国亚洲银行,1927年转手给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现为庐山重点接待别墅。

彭毓炎领刘少奇、王光美一行察看别墅内的客厅、办公室、各人的卧室及餐厅等生活设施,征询他们的意见,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即刻调整。刘少奇、王光美及一行人员都表示满意,感谢庐山接待部门的精心安排。过了一会儿,王光美有些歉意地对彭毓炎说:“少奇同志的右肩有较严重的肩周炎,臂膀时常疼痛,家里的藤椅右侧扶手都垫高了几寸,少奇同志的右臂放在上面会感到舒适一些,可不可以麻烦庐山的同志,也能把少奇办公室的藤椅右侧垫高一些?”彭毓炎二话没说,当即找来一些废旧棉花和布条,将刘少奇办公室、会客室、卧室里的藤椅右侧都加高了几寸。刘少奇试了试,笑着说:“正好,和家里一样,真是宾至如归呀!给你添麻烦了,彭同志,谢谢你的关心。”


寻访“小梅别墅”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方志纯副省长来看望刘少奇。刘少奇和方志纯原就很熟悉,1946年方志纯兼任中央卫戍司令部参谋长,杨尚昆兼任司令员,刘少奇兼任政委,三人经常在一起研究敌情,度过了极为艰难的一段岁月。方志纯的夫人朱旦华原是毛泽民的爱人,毛泽民牺牲后又嫁给了方志纯,朱旦华与毛泽民的儿子毛远新基本上是在大伯毛泽东家长大,和刘少奇的孩子们极熟,刘少奇、王光美自然和方志纯、朱旦华又亲近了一些。刘少奇来了庐山,方志纯自然常来看望。刘少奇见方志纯来了,便对他说,想去32年前在庐山住过的别墅看看。方志纯问刘少奇还记得在哪里吗,刘少奇说大致方位还记得,别墅当时叫“小梅别墅”,很文雅的名称。于是,刘少奇、方志纯便一同出门去寻访,彭毓炎也陪同前往。

刘少奇边走边回忆着往事。蒋介石1927年4月12日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后,6月10日,武汉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也准备背叛革命,与蒋介石合流。中共中央为了避免较大的损失,将一些已公开的党员转移到地下。时任中华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湖北省总工会组织部长、秘书长的刘少奇此时因过于劳累,肺病复发,党组织特批准刘少奇前来庐山,一边隐蔽,一边养病。刘少奇在牯岭住了十多天,后因他所熟悉的汪精卫、唐生智等人也上了庐山,刘少奇怕被他们认出,便下山去了海会寺和白鹿洞。

刘少奇凭着印象,一路寻到原胡金芳大旅馆(现云天饭店)一带,说就是在这附近了,但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小梅别墅”。彭毓炎问附近的几位老人,他们果然记得这里原来有一栋“小梅别墅”,但早就毁了,有的说是日本兵炸掉了,有的说是失火烧掉的。刘少奇面露遗憾之色。方志纯问刘少奇还记不记得别墅的模样,刘少奇说记得,前面是两个圆堡形,窗子上半部是半圆形,有很漂亮的花纹木格,三角形大屋顶,屋顶上还开了一个老虎窗,典型的英国式建筑风格。方志纯问,要不要按原样子重建一栋,以作纪念?刘少奇马上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这怎么行呢?我们共产党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吃狗肉“回避”刘主席

刘少奇在庐山的生活非常简朴,一日三餐都是以蔬菜为主。刘少奇喜欢吃油炸泥鳅,厨房常给他单独备一点儿,算是他的“特殊化”。彭毓炎记忆中有一件事印象很深刻,那便是杨尚奎请人吃狗肉“回避”刘主席的事。

1961年庐山会议期间,杨尚奎下榻的别墅紧挨刘少奇下榻的别墅。一天,杨尚奎亲自下厨,烧了一大锅赣南地道风味的狗肉,请当年一起在赣南苏区战斗的老领导、老战友来“忆旧”。朱老总来了,周总理来了,李井泉、陈丕显、韩先楚等人都来了。因服务人员不够,彭毓炎也特地赶过来帮忙。领导们品尝着赣南风味的狗肉,喝着江西的特产“四特”酒,回忆着往事,时而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杨尚奎突然用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又指了指刘少奇别墅的方向,说小声点儿,别让刘主席听到,弄不好刘主席又要批评我们大吃大喝了。总理连忙附和说对,对,大家小点儿声。于是,声浪立刻降低了下来。



教子有方的王光美

刘少奇习惯晚间工作,一般要到凌晨两三点,9点钟起床,别墅内的日常事务通常由王光美负责安排。王光美待人极谦和,很尊重工作人员和服务人员,有什么事都和有关人员商量,从不颐指气使。两次会议她都带了几个孩子来,非常注重对孩子们的管教。每个星期六晚上都要召开家庭生活会,孩子们要汇报这一周的所作所为,她分别指出每个孩子的优缺点,每次生活会结束时都要再三叮嘱各种注意事项。

1961年的一天,刚上庐山的王光美在院子里散步,看见隔壁别墅的阳台上站着抱孩子的水静,便向她招招手,请她带孩子过来玩玩。水静是杨尚奎的夫人,庐山会议期间以东道主的身份,接待各位领导的夫人,和夫人们都很熟。水静看见王光美招手,便马上过来了,管理员程新启抱着她1岁多的儿子黑蛋跟在后面。王光美抱着黑蛋,直夸孩子长得好,王光美的孩子丁丁、平平和源源都出来向水静阿姨问好,然后一个个要抱黑蛋。王光美在旁边护着,让每个孩子抱一会儿,然后把黑蛋交给程新启。两位夫人坐在石凳上拉着家常,孩子们围着黑蛋逗他玩,快一个小时了,水静才带着孩子告辞。

第二天,王光美带着平平回访水静。12岁的平平文雅地、带有一点外交辞令地说道:“水静阿姨,这是我们兄妹送给黑蛋弟弟的礼物,希望黑蛋弟弟喜欢。”说着,双手捧上一套儿童餐具。水静高兴极了,吻了吻平平,说:“黑蛋一定喜欢你们的礼物。你们来庐山,黑蛋还没有给你们这些哥哥姐姐们送礼物,你们倒先送来了,阿姨谢谢你们。”平平又极认真地说道:“爸爸说,我们不能收任何礼物,您和黑蛋弟弟来看我们,就是最好的礼物。”水静笑了,摸着平平红润的小脸蛋,说:“真是好孩子,以后黑蛋要向你们学习。”说着,她又对王光美说道:“王大姐,您教育孩子真有方,孩子都快成小老师了,您要好好向我传授这方面的经验。”


海会寺重逢当年小和尚

1959年8月19日,庐山会议休会一天。刘少奇由方志纯陪同,去山下寻访32年前的旧居地。彭毓炎拎着一个铁壳开水瓶跟着,刘少奇胃不好,天再热也不能喝凉水。

在下山途中,刘少奇告诉王光美、方志纯,他在庐山的隐蔽、休养,都是由时任九江专员的林祖烈(林伯渠胞弟)精心安排的。他离开牯岭山城后,便秘密来到海会寺,借住海会寺的一间僧房,住了十余天。白天闭门不出,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活动身子。当时海会寺已不兴旺,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他们从不打听刘少奇的来历,但在生活上极细心地照顾他,一日三餐虽是素食,倒也不缺油水,买药煎药,都是由小和尚亲自操办。后来因汪精卫、唐生智等人要来游览海会寺,大批军警要事先前来检查,地下党又将刘少奇转移到白鹿洞书院。

两部车停在海会寺山麓,从这里到海会寺还有三四里山路。当地一位领导带路,刘少奇兴致勃勃地顶着烈日前行。当地领导介绍说,1933年蒋介石曾在海会寺创办军官训练团,后来日本军队将训练团设施全部炸毁,波及海会寺,海会寺比32年前更加破败,只有一位老和尚在勉强维持。说着,海会寺就在眼前了。刘少奇看着断壁残垣,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老和尚迎了出来。刘少奇向他打听当年两位和尚的情形。老和尚端祥了一会儿刘少奇,点点头,说果然是当年的施主,我就是当年的小和尚,师傅早已圆寂。刘少奇当即向老和尚表示深深的感谢。接着,老和尚和刘少奇一起凭着回忆,竟然在残存的庙中找到了刘少奇住过的房间。老和尚连声念道阿弥陀佛,真是天佑贵人。刘少奇也很激动,环视着破旧的房间,一时竞无言语。那位当地领导悄声问方副省长,可不可以设法把海会寺略为修整一下,重点把刘主席住过的房间好好修膳一下,有纪念意义。方副省长摇摇头,说不要提修刘主席住过的房间的事,刘主席是不会同意的,至于这位和尚当年照顾刘主席出了大力,在适当的时候可以照顾一下他的生活。


“枕流”石上巧脱险

离开海会寺,回到公路旁,众人已是大汗淋漓。刘少奇只穿了一件汗衫,也已湿透。王光美问彭毓炎带没带替换的衣服,彭说没有。王光美皱了皱眉头,自责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山上山下温差这么大,少奇同志穿着汗湿的衣服,肯定不舒服。”

车子停在白鹿洞书院大门口。刘少奇在书院的藏书阁前伫立了好一会儿,回忆说,我当年就住在这里,有近20天,读了不少书,病也好了很多。彭毓炎无心听,他四处转了转,回来对王光美说,前面小溪中的石头晒得发烫,我把少奇同志的汗衫洗洗,摊在石头上,一会儿准能晒干。正为此事犯愁的王光美连声说好。于是,彭毓炎就领着刘少奇一行来到贯道溪旁,选一块林木扶疏、阳光斑驳,既不完全阴凉,又不曝晒的地方,请刘少奇脱下汗衫,坐在林中的石头上歇息一下。彭毓炎拿着汗衫,飞快地奔向水边,搓洗了几把,摊在烈日下一块发烫的平石上。于是,共和国的主席便光着上身,与方志纯等人笑谈当年的往事,他说他在书院还遭遇了一回险情,正是这贯道溪中的“枕流”石刻为他解了围。

那是1927年8月中旬,汪精卫已公开反共,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全国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星子民团的一个团丁发现在白鹿洞养病的这位“教书先生”有些可疑,马上报告了民团头领,头领立即带领十几名团丁直奔书院而来。刘少奇一时来不及转移,情急之下,抓了一本《三国志》便来到贯道溪中朱熹亲笔题写“枕流”的石刻旁,仰卧在石上“读书”。民团头领率人来到溪上的“枕流桥”上,见“教书先生”正在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国志》:“枕石漱流,吟咏缦袍。偃息于仁义之途,恬淡于浩然之域。高慨节行,写真不亏……”头领大声喝道:“嘿!你在干什么?…‘教书先生”痴痴迷迷地指着“枕流”二字说“我正在研究此二字。古人明明说‘枕石漱流,朱熹却题成‘枕流。流者,动也,既动之,又安可枕乎?不知长官有何高见,还请赐教。”头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人满口之乎者也不知在说些啥。他又问了几句,“教书先生”仍是摇头晃脑,满口酸词。头领气恼地说:“十足一个烂无用的书呆子,哪会是什么共产党,扯他妈淡,瞎忙乎半天。”说着,骂骂咧咧地带人走了。刘少奇看他们走远,抹一把额上的汗,赶紧回住处收拾行装,匆匆离去。

故事讲完了,汗衫也晒干了。刘少奇穿上身,笑着说:“哦,果然舒服多了,谢谢你,彭同志。”王光美也直向彭毓炎表示感谢。

离开书院,汽车又向星子县城驶去。刘少奇当年离开白鹿洞后,又转移到星子县城,秘密住在一个姓周的人家里。刘少奇说这个姓周的人早年曾在武汉做工,是共产党员,大革命失败后回到老家,做点儿文具笔墨小生意。当时他能将我隐蔽在家中,要冒很大风险,但他没有推辞,想尽一切办法保证我的安全。虽然他后来脱党了,没有再参加革命工作,但还是尽力为革命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

在县城简单地吃了午餐,刘少奇便在当地领导的陪同下,来到县城东边寻觅当年的住所。在一条小巷子里,刘少奇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停步在一栋房子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老周家好像就是这栋房子,楼下做小生意,楼上住人。”当地领导赶紧前去询问,住户却并不姓周,也没听说过当年做文具生意的“老周”。当地领导到附近几家打听,他们都不清楚这些事。刘少奇有些遗憾地对方志纯说:“我们今天没有时间多找,请你们以后再费费心,看能不能找到老周同志或他的后人。如能找到,了解一下他们现存的生活,如有困难,可以适当照顾一下。”


考证“落星墩”的来历

在离开星子县城返回庐山的途中,刘少奇随口问方志纯星子县名的来历。方志纯说据说是很久以前,天上掉下一颗星星,落在县城旁边的鄱阳湖里,变成一座巨石岛,岛名叫“落星墩”,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里都有记载,“星子”县名正是来自这颗落星。落星墩上有林木修竹,唐朝末期还在岛上建了庙宇,王安石、黄庭坚、朱熹、王阳明等人都曾游览过,留下不少诗篇。刘少奇来了兴趣,说道:“既是流星化成的陨石,会有这么大吗?我们去看看。”汽车当即掉头,向县城西头的落星湾驶去,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鄱阳湖边,众人都下了车。方志纯指着湖中的落星墩说:“就是那个小岛。”刘少奇看着林木茂盛的小岛,笑着说:“这可能不会是陨石,哪有这么大的陨石?如果真的是,那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了,应该很有科学价值。我看还是请专家们来做结论吧。”刘少奇回北京后,果然派了专家来考证,落星墩的确不是陨石,而是燕山造山运动的产物。
(转自公众号:夜读名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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