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下拉高了声调，说：“真的！我真看见了。他穿着便服，身边跟着七八个保镖呢！”
张海问：“他跟人下棋了？”
李下摇了摇头，说：“那倒不知道，他去了楼上，保镖守在楼梯口，谁也不让上去。”
张海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觉得李下应该是在胡说。
李下又说：“那个日本人肯定就是来找段总理的，他们想让段总理当汉奸，替他们做事。”
张海说：“这跟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李下说：“段总理不是爱下棋吗？那个日本人估计是想投其所好，特意找了个小姑娘来陪段总理下棋，然后把他骗到东北去。”
张海听他说了半天，原来都是他一个人在胡乱猜测，顿时就没了兴趣。
张海随口问道：“那他们碰到段总理了吗？”
李下说：“好像没有，不过我听人说，那个日本人今天又会来。”
张海问：“你听谁说的？”
李下说：“王大锤、马蹄子他们在说。”
张海很想把这个姜梦蝶弄清楚，决定再去弈友会碰碰运气。
张海说：“等下我们再去下盘棋，这次你只能给我让先了。”
李下很高兴，说：“好好好！你涨棋了，我得小心点下才行。”
两人把酒肉吃完了，抹了抹嘴，又回到弈友会去下棋。
他们铺开棋盘，还没下几步棋，突然一伙人涌了进来。打头的几个人果然把楼梯口围了起来，接着进来一男一女，穿着都非常体面。
李下连忙停下手中的棋，不停地往那边张望，口中说道：“张爷快看，他们来了！”
张海一看，那男的不认识，但那女的不是章遏云吗？
张海附在李下耳边低声问道：“那个就是段总理吗？”
李下说：“可不是咋的？除了段总理，谁还能有这样的气派？”
张海正在纳闷，却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连杜月笙都来拜山了！”
张海连忙凑过去问：“他们来拜谁？”
那人说：“杜月笙亲自出动，还能拜谁？自然是段总理！”
张海不解，又问：“段总理什么时候来了？”
旁边有人抢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段总理现在每天都在楼上跟人下棋。”
张海更糊涂了。难道这些保镖都是杜月笙带来的，而段总理原来早就来了？瞧这阵势，好像杜月笙的排场比段总理的还要大。那章遏云会下棋，自然是去陪段总理下棋的。
这杜月笙虽然出身黑帮，却颇具民族气节，向来痛恨日本人。他得知段祺瑞不肯替日本人做事，到上海来避祸，便亲身前往拜会，以表达自己对段祺瑞的景仰之情。段祺瑞在上海低调隐居，也不再过问时政，每天就在弈友会以下棋为乐。
段祺瑞在弈友会楼上包了个单间。初时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慢慢地上海很多知名人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最近就不断有人前往拜会。今天来的杜月笙排场最大，现在弈友会的人全都知道段祺瑞在这了。
大家一边下棋一边议论，张海坐在旁边也听了个大概。又听人说，段祺瑞曾经资助一个叫吴清源的围棋天才少年去日本，把日本的围棋高手都打得大败。张海这才知道，原来段祺瑞不仅自己爱好围棋，还为中国围棋做了这么多的好事，这让张海在心中好生向往。
张海光听别人聊天去了，和李下的这盘棋输得一塌糊涂。李下怡然自得，还哼起了小曲。张海付了李下的茶钱，李下问他还下不下，被他拒绝了。现在他的心思都在楼上，想着段祺瑞正和章遏云下棋。
却在这时，张海看到大平英树带着姜梦蝶来了。
李下连忙对张海说：“我没说错吧！你看那日本人又来了。”
大平英树带着姜梦蝶径直走到楼梯口，被杜月笙的保镖拦了下来。大平英树跟他们说了半天，他们也没让他上去。
大平英树和姜梦蝶就站在一边等。
过了十多分钟，于明德来了。大平英树把姜梦蝶交给于明德，于明德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保镖看，保镖就让于明德和姜梦蝶上楼去了。
张海昨天刚被这大平英树阴了一下，此刻又在这里见到他。张海好想过去把大平英树抓来狠狠地打一顿出了这口恶气，这该死的日本人！
大平英树站了一会，就一个人离开了。
快要天黑的时候，杜月笙和章遏云从楼上下来了。一众保镖在前面开路，护送着他们离去。
楼下的棋客们这时也走了大半。张海一直在楼下等着于明德和姜梦蝶下来，大平英树竟然把姜梦蝶交到于明德这个下棋都要搂着女人的大色狼手里，张海不禁替姜胜担心起来。张海虽然跟姜胜的关系普普通通，但总归是乡里乡亲，总不能看着姜胜的女儿毁在于明德手上也不管。
张海跑出去给徐利文打了个电话。徐利文工作很拼，经常在警察局呆到大晚上才走。张海跟徐利文说，他可能发现了“黄莺”的踪迹，让徐利文再另外叫个人一起开车赶到弈友会来。
张海打完电话，在街边买了点东西吃，然后回到弈友会，守在楼下。
华灯初上时，棋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利文带了一个叫谢守信的警察急匆匆地赶到，张海走过去跟他们说，他刚收到情报，说有个叫于明德的律师今晚可能要跟“黄莺”去接头。现在于明德在楼上跟人下棋，等他下完棋，就去跟踪他。张海让他们先在街对面等着。
等到最后，楼下只剩下张海一个人了，于明德牵着姜梦蝶的手从楼上走了下来。张海怕被于明德看到，连忙脸朝下趴在桌子上。等他们出门了，张海才跟了上去。
于明德和姜梦蝶上了一辆轿车，开走了。张海使劲朝街对面招手，徐利文和谢守信赶忙跑过来，三人上了车，跟在于明德的车后面。
就这样跟了二十多分钟，于明德驾着车，一路急驰，停在一幢房子前。于明德和姜梦蝶下了车，进了一间诊所。张海一看，诊所外面挂着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健齿诊所”。张海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招牌，他仔细一想，原来是在永嘉的时候，他跟踪许家亮，而许家亮的诊所就叫“健齿诊所”。张海心想，不会这么邪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