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9日。
我给汪齐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是不想接?还是不敢接?
我不清楚。
三天前,他发了条信息给我:“雁,对不起,请你不要怪我。”
我回复:“我不怪你,只想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然后,我被拉黑。
他回到了那个城市。
那里有他的一家四口。
70后的大学生活什么样?
没有手机,却一点也不枯燥。
我们骑着单车在校园里穿梭。
提一盏小灯于河边漫步。
成群结队去看露天电影。
玩吉他,唱歌,女生们五颜六色的裙子在风中飘荡。
那时候的爱情充满幻想。
汪齐从大一追我到大三。
我这人十分慢热,直到大三才答应和他交往。
那天,汪齐像个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围着操场跑了好几圈。
他们系女生开玩笑说,万里长征总算胜利了。
40岁以后,我最爱听的歌,就是孟庭苇《闪亮的日子》。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20年寿命去换那几年。
有爱情,有友情,有青春,有梦想。
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日子。
毕业那会儿已经不包分配,但工作非常容易找,我有幸被银行录取。
汪齐原本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可他家里突发变故。
也许冥冥之中注定要分开。
在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距离让我们产生许多误会。
他一次又一次,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找我,火车票存了厚厚一叠。
即便如此,也没能将这段感情维系下去。
在最后的争吵中,我负气说了分手。
他欲言又止,说了句珍重。
我是个嘴硬心软,爱情至上的人。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我就可以放下一切跟他走。
但他并没有说。
分手后,我浑浑噩噩过了两年,成了单位里的“大龄待嫁女青年”。
行长把给我找对象这件事当成zz任务,让同事们务必关心起来。
前夫姚立,就是同事介绍认识的。
见面第一眼,我便爱上了那身军装。
他家境不好,不爱读书,却又仪表堂堂,极富情商。
我爱过他。
为他生儿育女,挽手做羹汤。
但也彻彻底底痛恨他,以及他的家庭。
前婆婆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农村老太太。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配不上她儿子,说她儿子随便找个女人都比我强。
姚立从部队转业到街道后,又抓住机会进入zf部门,继而青云直上。
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就是:道貌岸然。
当上领导前,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
当上领导后,他同时出轨好几个女人。
这个男人的心里没有爱情,也没有家庭,只有权力和欲望。
三十多岁女人,正是渴望疼爱的年纪,我却每日独守空房。
就这样日复一日。
直到一条信息,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微信对于70后的人来说,是新鲜事物。
我们比年轻人更加热衷于建各种群。
一来,联络感情。
二来,社会资源。
某天下午,有人拉了个大群,把同届校友都加进去。
没过多久,几个熟人单独加我微信。
这其中就有汪齐。
我们分手那会儿,智能手机还没普及。
换号码后,彻底断了联系。
他问我:“你过得好吗?”
那一瞬间,眼泪几乎掉下来。
我想告诉他,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但理智让我矜持。
我已是孩子母亲,他想必也有家庭,这样的对话显然不合适。
于是我客套地回了一句:“挺好的,你呢?”
他说:“那就好。”
那之后,汪齐偶尔会找我聊天。
我看了他的朋友圈,才知他现在是个小老板。
有天晚上,他喝多了,给我发信息回忆往事。
说当年很自卑,一无所有,不敢耽误我。
我回复:“请不要这样说,一切都过去了。”
汪齐说,他并不想打扰我,只是心里难受,想跟我聊聊。
原来他已经离婚两年,现在孤身一人。
听到这句话,我开始不淡定。
回忆袭来,心里的委屈往外冒。
倘若当初没有那么倔强,如今又何必各自感伤?
汪齐给我寄了很多东西,茶叶,首饰,化妆品。
说很想见我一面。
但我觉得,两人应该清清白白地交往,不该偷偷摸摸。
然而,没过多久,姚立又被我抓住在外面乱搞。
于是一气之下,我去见了汪齐。
30多岁,是女人最好的年纪。
褪去青涩,平添一份成熟与性感。
汪齐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少年。
虽然有点发胖,但系皮带和戴眼镜的他,也多了份温柔和稳重。
我努力克制着,倾诉了老公出轨的事,并表示自己很想离婚。
他的回答倒让我有些意外。
他说,男人需要经历一些考验,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我以为他是在劝我原谅。
可临别时他又说,如果我决定离婚,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他照顾我?
那天,什么也没发生。
我依然希望,可以清清白白地在一起。
于是向姚立提出离婚,不要财产,只要儿子抚养权。
前婆婆跳出来把我骂一顿,不同意把儿子给我。
我找姚立谈判,他对我动手,并阻止我报警,恐吓我会连累孩子。
汪齐听说我被打,停掉手上的工作,过来陪了我整整一个月。
那个月,我们重温旧梦,天雷地火。
然而,事情又发生转折。
有天我正在上班,接到一通电话,自称是汪齐孩子的母亲,警告我不要破坏他人家庭。
挂掉电话后我立刻打给汪齐,问他为什么骗我?
汪齐说那人确实是他前妻,两人也确实早已离婚。
原来在我们重逢之前,他曾有意为了孩子和前妻复婚。
见我之后,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他已经和前妻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但前妻不接受。
她查到了我的具体信息,并通过网络联系上姚立。
姚立抓住我出轨当把柄,趁机大肆宣扬。
逼我净身出户,放弃抚养权。
很长一段时间里,儿子都恨我,不肯跟我说话。
我非常痛苦。
汪齐做了一个决定,把他的事业从老家迁到我所在的城市。
陪着我,保护我。
这意味着,一切都要重头开始,还要对员工进行赔偿。
但为了我,他义无反顾。
我们像两个苦命鸳鸯。
在阔别多年后,再也不想分开。
我和汪齐有过几年甜蜜时光。
我有稳定收入。
他有老客户在,事业也慢慢开始起色。
我们买了新房,每天都会拥抱亲吻,想要弥补分开这许多年的遗憾。
但中年人的爱情,如同熟透了的果实。
很甜,却容易腻。
不像青春期那样酸甜可口,吃了还想吃。
随着时间推移,激情慢慢褪去。
我们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40岁以后,我开始脱发,长斑,对房事也兴趣不大。
刚买房那会,我们讨论过要不要再生个孩子。
双方都觉得,应该把多一点时间留给彼此,不想在这个年纪重复育儿过程。
自我离婚后不久,姚立便再婚了。
儿子三番五次逃学,变得非常叛逆,谁的话也不肯听。
我心里非常愧疚,想把儿子接来一起住,可儿子不愿意。
于是我和汪齐约定,周末我陪儿子,他回老家陪他的孩子。
起初,我对他是非常有把握的。
可是后来,每当他回老家,我就会心神不宁。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舍不得和我分开,而是会主动叫我多陪陪儿子。
我们一直没有聊过,关于他离婚的问题。
我只知道,他离婚不是因为我。
但我离婚,有一半是因为他。
在一起多年,某个睡不着的深夜,我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的回答,颠覆我对于彼此感情的认知。
原来,他在事业小成后,同样有过一段风流岁月。
“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婚吗?”我忍不住问。
他没有回答。
那一刻,我心里千帆过尽。
怪不得,他说男人需要经历一些考验,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怪不得,他选择净身出户。
怪不得,他前妻要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原来,我并不是他恋恋不忘的唯一。
只是在历经沧桑后,对青春遗憾的弥补。
我和他大吵一架,说没想到他也是渣男。
他解释说,那些都是在我俩重逢以前发生的事。
和我的两段感情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未背叛过我。
之后,我们也经常为此吵架。
他不懂我在计较什么。
疫情过后,汪齐的父母接连生病,他决定回去一段时间。
这次和以往不同,没有了早请示晚汇报,信息也少得可怜。
但他却破天荒,在朋友圈里发了跟儿子女儿的合照。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与他一般高。
他脸上透露着作为父亲的自豪。
我有些妒忌,在睡前打电话,缠着他哄我睡觉。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哄?”
这句话刺伤了我。
我立刻予以还击,挖苦他身上的缺点。
不欢而散。
那次回来后,我们的关系明显冷淡许多。
我越来越计较,想知道他到底为哪个女人离婚?
只要出现相关话题,都会情绪发作。
汪齐开始躲着我。
可他越这样,我就越想缠着他问个清楚。
或许真是更年期到了吧。
2022年下半年,汪齐透露出回老家发展业务的想法。
眼看两个孩子长大,他想为子女铺铺路。
我当然不想让他回去,但我连阻止他回去的理由都没有。
父母老了,孩子大了,我们之间的激情消失了。
最后一次他回老家。
我深夜难眠,打电话过去,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问:“是当初让你离婚的那个女人吗?”
汪齐说不是,是他前妻。
我问:“你们做了吗?”
汪齐没有回答。
他这人不善说谎,沉默就代表默认。
我发疯一般地骂他。
他说,我好几个月不给他,正常男人都受不了。
我让他立刻回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可他却避而不见。
连衣服和个人用品都不要了。
我们的感情,又像20年前那般迅速结束。
没有一声告别。
后来,他陆续往我帐户上打了30多万。
并把在这个城市买的房产留给我。
张爱玲说: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恋爱心理学》(2016),《婚姻心理学》(2018),即将出版《婚姻危机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