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供图
10月18日5点不到，80岁的四季青服装集团董事长祝浩泉准时出现在市场里，和开工的商户们打个照面，每天风雨无阻的“打卡”习惯，他保持了35年，“看款式就是看信心，我对年底的收成很期待！”
祝浩泉，是现代杭商的杰出代表。1989年，在他的发起和耕耘下，四季青服装市场成功开办。从一片菜地出发，到拥有22个市场、近1.5万个档口和5万余名从业人员，四季青服装市场成为“中国服装第一街”。巅峰时期，全国14亿人中，平均每人有一件衣服来自这里。
祝浩泉 受访者供图
坐落在上城区核心路段的四季青，发展至今已有30余年，这里上演了几代人的打拼故事，成就无数打工仔变身老板的励志“传说”。于杭州这座城市而言，同样见证过四季青的辉煌：2016年，四季青服装街区的全年成交额约1000亿元；2023年，这个数字增长到约3000亿元。
一个市场壮大一片产业，规模大、活力强的专业市场，常被视作经济发展的晴雨表。站在2024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时间刻度上，记者对话现代杭商的杰出代表，探寻四季青在面对全新的经济局势时的底气与信心。
发展之变：
转型蕴藏在市场的角角落落
“无论你的店是7个平方，还是100个平方，创新都是共同主题，市场经济就是研究消费者想什么。”——这是祝浩泉在服装产业的坚守，折射四季青转型的新变化。
过去，每每提到批发市场，脑海里常冒出哄闹、拥挤、闷热等关键词，可如今，步入四季青服装市场，你会有逛网红打卡点的味道。
佳宝原创设计师基地前身为佳宝童装市场，曾经是四季青服装的“老”市场之一。如今市场的格调随处可见是年轻人的潮味：灰白相间的瓷砖，在灯光照射下，呈现出高级的光幕质感。各家的档口装修别具特色，或韩系，或国风，或现代……吸引不少网红博主前来拍照探店。
佳宝市场环境的改变，背后是发展思路的转型——从传统的服装批发市场朝高档的原创设计中心进阶。这一转变不仅提升了市场的整体格调，也为商户们带来了更多的发展机遇。国庆刚过，90后嘉兴姑娘柳一帆正在对明年春装的设计进行收尾，深耕服装设计领域超10年的她，在佳宝女装市场经营着一家女装档口。转型做原创设计一批的她看中佳宝可以给予的平台和未来，如今生意也是也越来越好。
“做原创是源于热爱、选择和坚持，可以将自己喜欢的元素和理念融入于原创设计中，我们做出了自己的风格，吸引了众多采批客户的目光，得到了他们的追捧和认可。”柳一帆笑着说，如今，她正带领一个10人的设计团队，每个季度会推出300多款原创产品，“年底将举办明年春装的订货会，预计前来订货的客户会比以往更加火爆。”
祝浩泉(右二） 受访者供图
服装从业者在变，市场创办者的理念也在变。17日上午，结束市场“打卡”后，祝浩泉忙着接待韩国APM集团的高管，这是韩国女装的龙头，企业有意将新项目落户在四季青。“过去，我们要去韩国寻找灵感源泉；现在，对方要来四季青挖掘增长潜力，原创设计是最大的吸引力。”祝浩泉说。
早在2004年，在祝浩泉牵头下，四季青服装市场便成立服装研究发展中心，打造研发大楼、科技活动中心、展示中心等24幢大楼，带动所有档口的有了品牌和质量的意识。时至今日，“谁掌握了设计师，谁就抢得主动权”理念，已厚植在每家市场的基因中。
在中纺中心服装城，总共700多家营业的档口，基本每家每户都有专门的设计师，经营户如想要入驻市场，有设计师团队是必备条件。数据显示，整个四季青服装市场集聚的设计师总量达上万人，成为杭州一股不可或缺的“潮势力”。
当“原创设计”成为高频词，去年，杭州时尚中心便应运而生，发挥时尚产业驱动器的作用，在这里成就一场场时尚大秀和品牌签约。不久前，小红书全国首家宝藏主理人孵化中心在这里揭牌，上城区与小红书电商联手，拿出千亿流量扶持主理人成长。
主理人，这个听起来比设计师更时髦的新物种，既让品牌带上浓厚的个人气质，又让设计的产品多了一份温情，更象征着一份用热爱支撑梦想的希望。“主理人更像是个‘六边形战士’，设计研发、企业管理、品牌宣发等都要擅长。”柳一帆说。
对于“柳一帆们”来说，新的挑战已然开启；而对于四季青服装市场来说，这，只是新征程的惊鸿一瞥。
人才之变：
“服二代”和“服三代”陆续回归
“无论是市场，还是档口，看到更多年轻人回来，公司就有了生命力，未来也就更有希望。”——这是祝浩泉对于人才发展的期待，诠释四季青发展的新动力。
今年，四季青服装市场迎来了它的35岁生日，与此同时，许多市场正面临着“服一代”逐渐老去的现状。那么，谁将成为这些市场的“接棒者”呢？答案是：名校海归。
28岁的陈贞宇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并没有急于回到家族企业接班，而是选择先在两家生物医药企业历练，担任HR和BD岗位，积累了数年的宝贵经验。他的父亲创办的苏杭服装市场，在国产丝绸女装市场占据着近30%的份额。
“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关键在于核心竞争力的延续性，而人力资源是核心竞争力中的关键因素。”陈贞宇深谙此道。今年年初，他回到苏杭，担任了公司综管部主任的职务。刚进公司，他便着手在“做增量”上下功夫，通过引进优质客户，借助零售节和采购节的契机，筛选细分客户信息，邀请他们举办走秀展陈，提升品牌影响力。
陈贞宇（右一） 受访者供图
同时，他还积极组织商户参加上海服博展等重磅展会，对参展商户给予一定的补贴支持。“丝绸是杭州的金名片，我们要成为这个细分领域的专精特新，就要当好千年丝绸文化的传承者、行业健康发展的推动者和丝绸时尚女装的引领者。”陈贞宇说。
同为“服二代”，但和陈贞宇不同，浙江佳宝商业集团总经理王佳慧从海外名校毕业后，直接被派驻到公司位于郑州的批发市场工作，调研过世界各国服装批发市场的她，对于转型升级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年轻人掌握着消费能力，对衣服个性有很高要求。”王佳慧告诉记者，回来后，她一直在原创设计上发力，培育和招募小众设计师，“现在的佳宝更像是个服务交流平台，不仅全方面了解设计师的需求，我们还提供相应的设计师交流会，比如定期举办美学、色彩，时尚流行趋势预判、分析等多元化课程，全方位为商户们持续赋能。”
王佳慧 受访者供图
当四季青遇见直播，一直是个热点话题。在王佳慧眼里，研究Z时代的消费心理，要有自己的态度和坚持，在佳宝，她全面推行“线上引流宣传，线下服务成交”的模式。“要遵循服装行业良性的生态系统，才能实现良性发展。”王佳慧说，从整条供应链看，只有让每个环节都挣到钱，市场才能活跃，对于实体经济的发展起到积极作用。
“服二代”相继回归，入行早的“服三代”开始担当重任。杭州四季青服装集团副总裁祝嘉君，是市场里为数不多的“服三代”，2015年从美国留学回来后，已在企业不同板块历练，如今更多承担着“探路者”的角色。
传统批发市场的未来长什么样？从九堡四季青服装大市场升级而来的E7杭州时装中心提供了雏形，祝嘉君便是这场试验的“操刀者”。“我们打破固有的传统思维模式，在市场里植入新消费、新零售等新模式，从市场管理转变为精细服务，拿品牌来说，与浙江理工大学服装学院等知名高校机构合作，加速市场商户的品牌化。”祝嘉君说。
在祝浩泉的办公室，墙上摆放着一张硕大的合影，上面写着“第三届浙江·中国民营企业峰会”，四季青荣获品牌50强，和爷爷一样，祝嘉君同样注重品牌。虽然是名“服三代”，但在年轻一代里，祝嘉君却是资历最深的“接棒人”。“要站好这班岗，就要当好传承与创新的实践者，传承上一辈创业者吃苦耐劳的精神，创新传统批发市场的体制机制，应对发展的新变化和新情况。”祝嘉君说。
去年年底，第13届中国商品市场峰会首次设立“功勋市场”奖项，四季青服装市场成功当选。在祝嘉君眼里，四季青是“你来了还想再来的地方”，其“常青”的密码就在于传承与创新。
祝嘉君 受访者供图
理念之变：
“四季青模式”有了更旺盛的生命力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越来越多更懂经济的人服务企业，不管企业发展遇到多大的困难，结局肯定是风雨之后见彩虹。”——这是祝浩泉对于营商环境的理解，汇聚四季青向上的新活力。
对于“服二代”和“服三代”来说，复制推广四季青经验，是肩负的另一个新使命。
不久前，在嘉兴平湖时尚中心，四季青羽绒城正式启动，该项目引入四季青集团的先进模式和管理经验。从河北沧州到江苏常熟，从河南郑州到陕西西安……纵观全国，四季青市场随处可见，不再是杭州的专属。
不过，在今天，从上城出发的这份美好，有了更加丰富的内涵——
有治理的重塑。作为全国最大的服装集散地之一，四季青服装市场日均客流量近10万人次，如何确保安全稳定，始终是发展的红线。“为此，今年我们探索设立产业社区，打造‘时裳荟’治理共同体，组建社区党委、治理委员会和综合服务站，实现组织功能和力量的最大化。”四季青服装街管委会主任白朝东说。
受访者供图
网格从社区纵向到底覆盖到每个楼层。今年5月，杭海路某服装市场二楼发生一起纵火事件，网格体系发挥出极强的响应力：30秒内周边商户自发灭火、43秒市场微消站到场作战、2分钟内街区及周边微消站就位增援……
有服务的增值。近年来，市场面临原创设计人才引育难、时尚产业集聚难等短板，上城区和采荷街道加大探索政务服务的增值化改革。“我们与重点高校、服装协会和头部企业共同培育原创人才，形成政企学研联动的人才引育模式，为企业订单式输送440多名设计人才。”白朝东说。
精准对接企业诉求，上城还推出《时尚产业“一类事”服务清单》，涵盖法治、政策、金融等7方面24个增值事项，将服务窗口搬到企业门口，仅金融，今年为企业提供低息贷款2000多万元。最近，街区还成立杭州首个时尚产业知识版权服务中心，为原创设计保驾护航。
探索之下，一个共治共建共享的“气质”得以孕育形成，推动市场潜移默化发生全新裂变：在63岁退休治保主任李鹤元带动下，每个市场楼层涌现出“老李工作室”调解员；意法商业集团勇于开拓海外市场，400余个品牌远销120个国家地区……
越来越多从四季青走出的服装“大拿”陆续回家。去年，在服装领域打拼了30多年的“雪儿”服饰创始人应礼斌，将总部搬回杭州时尚中心，还把留学毕业的儿子叫回来帮忙。17年前，他从市场的一个小档口起步，将公司发展成业务遍布全球的行业龙头。
“雪儿”服饰创始人应礼斌 受访者供图
“曾经，四季青是起点，我们将成功的创业经验复制到全国；现在，四季青是终点，我们在这里找到二次创业的勇气和动力。”应礼斌说，眼下，他计划把分散在全国的20多个品牌集成回来，助力品牌和产品向高端化跃升，“从事时尚产业就是要标新立异，满足更多消费者对美的无限追求，上城有着优越的创新环境，我们只管奔跑。”
时尚产业，是浙江着力打造的八大万亿级产业之一，四季青的新变化折射出浙江培育新质生产力的新动向。“时尚不仅是个人风格的表达，更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体现。”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主任肖亮说，四季青服务市场要继续强化品牌塑造、供应体系和海外拓展，打造自身独特的品牌文化，向国际批发市场输出“领导者”的标准规范。
结束采访时，正值傍晚，市场点亮的灯光，一齐照亮城市的角落，拎着大包小包的批发商们，步履不停。犹如一直“在路上”的四季青，带着信念、梦想和勇气，再次奔赴下一场山海！
来源｜潮新闻 记者 刘健 通讯员 李凌婧 汪亦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