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今天我们对上普罗旺斯最感兴趣的是薰衣草。
让•吉奥诺 ( Jean Giono) 称它为“上普罗旺斯的灵魂”。自古以来,薰衣草就点缀着这片高山,为山区生活带来洁净和芳香。古罗马时期,普罗旺斯生产的薰衣草用来让公共浴室变得芳香。街道上也会一堆堆地焚烧薰衣草,以清洁空气,驱除传染病。在文艺复兴时期,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产业真正建立起来,美第奇家族靠出售薰衣草精油而增加财富。薰衣草出售时都以上普罗旺斯为标签,因为这里海拔高,出产的薰衣草被公认为质量最好。
薰衣草的拉丁文名为“Lavare”,意思是“清洗”。普罗旺斯人用薰衣草治病、做香水、清洁、烹饪。在普罗旺斯的多种香草植物里,如罗勒草、百里香、迷迭香中,薰衣草是最重要的。据说它消除胃胀头晕等各种不适。我女儿大清早去酒店后面的树林里玩耍,被蚊子叮了两个包,酒店服务员马上拿薰衣草精油给她抹上。开车行进在山路上,收音机里广播的生活小常识是如何用薰衣草去暑消炎。
在普罗旺斯,游客看到的是长满植物的山坡,普罗旺斯人看到的则是露天大药房。
19世纪末,香水的黄金时代来临使薰衣草的身价倍增。英国作家彼得•梅尔(Peter Mayle)这样写到:没有它,还会有明信片产业吗?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紫色花田,远景里可能会有一座庄严的红黄色的房子,前景中有一位面带笑容的农民-----薰衣草是普罗旺斯的旗帜。
当地人把薰衣草分为四种,用原产地命名认证 (AOC或 AOP) 来保证质量,只有海拔800米以上的薰衣草才能获得原产地认证。300磅的薰衣草花能提炼出1升精油,可谓滴滴珍贵。浪漫的花期从6月中旬延续到8月中旬。记住:海拔越低,开花越早。动身之前可向当地旅游局咨询。
今日的薰衣草不仅提炼精油有其实用价值,更重要的是它“促生了浪漫情感”,令游客趋之若鹜,为普罗旺斯带来了无尽的旅游收入。
一垄一垄的薰衣草就像留着蓬松发型的巨大的蓝紫色的刺猬,人世间别处恐再难找到如此神奇的风景。
还是来看看让•吉奥诺,薰衣草故乡的作家怎么描述:“整个夏天我都是背着背包在法国南部度过的。我走遍了西普罗旺斯的高山,沿着日光般耀眼的易碎的石灰路,一步步,一天天,脚下总会有一片紫色的花海,遍布田野,伸向地平线,我头顶的蓝天就像是穹顶。从黎明到黄昏,蜜蜂都在嗡嗡叫,辛勤地劳作着。一些矮小的薰衣草奇怪地让我想起海胆,它们的香气先是充满我的鼻子,然后它们的寂静、安详充满了我的内心。”
“所有这些记忆现在都装在了一个小瓶里-----我桌上的薰衣草精油瓶。”
(八)
有一位作家兼导演代表了法国人心目中的普罗旺斯:马塞尔•巴尼奥尔 (Marcel Pagnol)。
九十年代初我在北外上大学学法语,一上来老师就让我们看电影《父亲的荣耀》、《母亲的城堡》。法语还听不懂几句,但电影里那个早慧的自己学会识字的男孩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个小男孩就是作家兼导演本人,巴尼奥尔的童年。
帕尼奥尔出生在马赛旁边的Aubagne 小镇。父亲是小学教师,母亲是一名裁缝。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和睦的家庭、温馨的童年是他一生重要的创作源泉。他一生吟唱的都是乡土之歌。马赛港口湛蓝的海水,普罗旺斯的阳光,南方人的浓重口音,人物的乐观、淳朴,搭配他天生的幽默感和赋予人物脉脉温情的能力,使他的“山与海”的乡土小说和电影格外打动人。
1929年至1931年间,马塞尔完成了剧本《马赛三部曲》——《马里乌斯》、《芬妮》、《凯萨》,大胆将马赛及普罗旺斯特有的南方乡音搬上舞台,获得极大成功。
他不但写小说剧本,还成立电影公司拍电影。他赶上了30年代有声电影发展的黄金时代,很多小说剧本与电影都大获成功。1946年他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成为法国人眼中“不朽”的人。生前的他获得了所有的声望与荣誉。
他很欣赏我们前面提到的作家让•吉奥诺,先后将其几部作品搬上银幕:《安吉尔》、《再生》、《面包师的女人》 。
在谈到他的法国南部特色的剧本和电影时,他说:“当你有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和原汁原味的本土特色时,你的地方性就有了文化遗产的价值,你就能打动全世界。”
他早期的作品大多以地中海港口城市马赛为背景。后逐渐转向了普罗旺斯的内陆,直至写出《父亲的荣耀》、《母亲的城堡》《泉水玛侬》等讴歌普罗旺斯的阳光、自然和山丘的杰作。
《母亲的城堡》电影剧照
畅销书《父亲的荣耀》、《母亲的城堡》是他60岁以后的自传体小说。童年的回忆,蝉鸣蛙叫,尽是美好温馨。在孩童的眼中,普通乡间的房子都化身为庄严巍峨的城堡!这种纯真孩子气的情感是小说中最动人心弦的。这些作品在他去世后仍继续被改编成电影,搬上银幕。
《母亲的城堡》当年拍摄地经常有游客慕名而来
巴尼奥尔说过:“如果我是画家,我将只画肖像画。” 刻画人物的性格心理,以一种充满人性关怀的眼光看待普罗旺斯小人物的种种生活境遇。这恐怕就是帕尼奥尔作品的柔情魅力吧。
《Jean de Florette》剧照
1974年巴尼奥尔在巴黎去世,随后被安葬在马赛的家族墓地里,与他的父母兄弟安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诗人维吉尔的一句话:他爱过这里的清泉、朋友们和妻子。
(九)
彼得•梅尔(Peter Mayle)的前半生经历跟文学和浪漫毫不沾边。他是英国人,生于1939年。年轻时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壳牌石油公司的纽约办公室做广告文案。后来有了自己的公司,在纽约繁华的麦迪逊大街上当职业广告人,经常在英美之间打飞的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厌倦,厌倦平庸的生活,他选择从繁忙喧嚣中淡出,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旅行与写作开启新的生活。
英国作家彼得•梅尔(Peter Mayle)
80年代末彼得•梅尔和妻子迁居普罗旺斯。他不是短期来旅游或度假的,他选择在普罗旺斯住下来,跟当地人相处打交道。他用“外来人”的眼光来观察打量这些邻居和当地人。他狡黠又幽默,在《悬而未决的谋杀案》中,写到:“那天村子里举行葬礼,他从不错过参加葬礼的机会。他喜欢葬礼仪式的整齐步调、庄重感和哀乐,还喜欢看女人穿着她们最好的衣服和高跟鞋参加葬礼的情景。如果葬礼是为他的老对头举行的,那他就更加欢喜不尽了。他称之为最后的胜利,证实他自己的优越生存权。”
彼得•梅尔的文字里有平静的幽默和淋漓的刻薄。他有在平凡中发现不凡,在平常中发现非常的智慧。那偶然在土里发现金币就梦想发财,租来挖掘机和金属探测器的邻居,那因便秘被当场抓获的笨拙小偷。虽然有些情节故意夸张以求幽默效果,但不可否认他有讲故事的天赋,在轻松诙谐中表现普罗旺斯人的可爱善意,在简单释然中表达他自由写意的生活智慧。
他在《人生五十须尽欢》中写到自己陡然而降的50岁生日:“那天早上7点,我起床后走进院子,天空蓝的无休无止,就是高卢牌香烟的那种蓝。赤脚踩在石板上,感觉温热。我的老住客,那些蜥蜴,已经占好晒阳光浴的位置,平扁扁地趴在墙上纹丝不动。单单起床后迎来了这样一个早晨,已算得上一件生日礼物了”。
写得如此诚挚放松!这样的文字,背后是对困顿人生、阴霾命运的清明洞彻。2002年,法国政府授予彼得•梅尔荣誉骑士勋章,想必是他深刻诠释了幽默而优雅的法国精神。当然,对中国读者而言,他是法国真正的旅游推广大使。
(十)
上帝眷顾这片土地,让一个英国作者为它编织神话,它却似浑然不知,继续悠然度日。
“墙内开花墙外香”,如果我的不成调的“民意测验”情况属实,即很多普罗旺斯本地人还不如中国读者对彼得•梅尔了解得多,那是因为法国人一度在文学、绘画、音乐、电影各方面都占据着绝对高度,文学星空太璀璨了。的确,曾几何时,法国人统治着文化领域的方方面面,只懂得星巴克咖啡、汉堡可乐的美国快餐文化难以引起高傲的法国人的注意!或者至多彼得•梅尔的轻松作品只能被列入流行书籍、消遣文化的行列。
我们回过头来看为什么彼得•梅尔的书能感动那么多的中国读者?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对于大部分不能用彼得•梅尔的方式来放逐心灵的人们来讲,解决物质的温饱后,走出文化贫困,追寻心灵的自由是人类永远的祈求。
位于山与海之间的埃兹Eze悬崖小镇
至于普罗旺斯,它悄然安于地球的一隅,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矛盾和悖论。正如它地处法国的外省却享有国际声名的地理位置:对内山丘重叠封闭,对外面向大海开阔包容。
(全文完)
海霞写于2017年9月25日,部分资料查自网络。2023年1月31日修改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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