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越走越远

旅行   2025-01-26 07:41   山东  
作者:张玉香(2025年1 月25日)
腊八节那天,一边做晚饭,一边听着收音机,主题内容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主持人富有情感的在吟诵一首诗,诗句一经入耳,猝不及防,瞬间触动了心底深处的那根弦儿,“我的家在南方,北方却住着我的爹娘。也曾千里万里地回到北方,可再也回不到出发的那个晚上……”思乡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只是,故乡依然远在千里之外,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看得见山,望得见水,却已不见了爹娘。故乡的沟沟壑壑充斥着无尽的眷恋和惆怅,道不尽理不清扯不断的缕缕乡愁。不由得泪洒衣襟。正巧好友来电,寒暄之余,想到她8年前离开故土,随夫奔赴千里之外履职,想必能理解我此时心境,将这首诗顺手发给了她。并没有多说一个字。不愧是挚友、知心闺蜜,她只回了一句,“于我心有戚戚焉”。是啊,随着时间的流逝,故乡生命的历程就像是写在水上的文字,顺流而下,想回头寻找的时候,貌似失去了痕迹,其实是烙刻在了骨子里,浸润在了血液中。
故乡,是青春年少时,渴望逃离的地方,也是年华老去时,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2023年7月,曾写过一篇回忆文章,“记忆中的故乡彭家庄“,有个网名“幸运草”的朋友,在文章下回复,“四姐,想家了就回家看看”。还有个网名“防冻管站”的朋友回复,“写的太好了,知道了很多以前不了解的事,谢谢你四姐”。能称呼我四姐的人,一定是老家的亲人,或者近邻乡亲,熟悉我在家里的排行,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在这里一并表示感谢。“回家看看”,家,这是个美好的字眼,也是温暖的港湾,更是游子内心安全感的来源。一直认为,老家是游子最后的退路,就像一些文件或者协议中,最后一部分里,那个兜底的条款。在外闯荡漂泊,过的如果不称心如意,还有父母在的故乡托底,坎坷人生路,会行进得从容笃定。然而,自从2019年冬天,母亲走后的第3个年头,父亲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老家成了心底一处难以愈合的伤痕。难以面对紧锁的大门,更无法想象,如何走进没有了父母的村庄和家门。姐姐在离家近一些的城市,她说,有时感觉心浮气躁心神不宁,就会开车回趟老家,并不进村,就在村外南岭路旁停下,走到岭顶的最高点,往北遥望岭下的村庄,辨别哪栋房屋是自己的家。再向东遥拜,因为岭东坡上有我们家的祖坟,那里安息着祖母和爹娘。故乡,仿佛是充电桩,能够给远行的人充足电量。游子像风筝一样,在远方的天空自由飞翔,但线一直牵绊在故乡,缠绕在父母手上。爹娘的离世,仿佛一把无情又锋利的剪刀,决绝的剪断了牵着风筝的线,故乡这个出生成长的地方,仿佛从此开始远去,回家的路,无形中亦变得愈发艰难和漫长。
年届退休,站在岁月的高处回望来时路,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孤独又单薄的身影,自老家彭家庄起步,九山、临朐县城、省会济南,最后一站抵达首都北京。就像连续剧,一幕幕格外清晰。1978年,中考过后,从鹿皋、寺头和九山3个公社选拔的108位优秀学生,聚集到刚升级为片区重点的九山中学8级1班2班,据说其中九山籍学生仅16人。那时刚恢复高考不久,家长和老师包括懵懂的我们想法很朴素,也很现实,考虑更多的是,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跳出“农”门,走出大山。8级1班的班主任徐建范老师在他的书里回忆,开学不久,女生荣来到办公桌前,扯着衣角嗫嚅半天要请假回家,说有村里人来九山赶集,捎口信她奶奶病了,岂知这天并不是九山集,小孩子因想家了要回家耍的小伎俩,被老师一眼看穿。前几天,几个同学在老师家聚会,又说到此事,和臻同学相视一笑,同时表示,我们没有想家。因为班里鹿皋公社的同学占多数,来自彭家庄联中的同班同学就有10几个,连班长都是我们初中班长卢庆法,满眼皆是熟识面孔,只是觉得换了个地方上学而已,并无陌生感和焦虑不安。而每两周一次的回家路,与好友臻等小伙伴一起,翻越紫草岭,走过弥河上的小桥,沿着大坝一路从崮东抵达石家河桥头,一路欢歌笑语,15公里轻轻松松走过,有着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及樯橹灰飞烟灭的快感。此刻,以我走过祖国诸多名山大川,且几乎走遍济南的南部山区,以及登遍北京周边的长城,并有着10几年户外徒步经验的资深驴友的眼光和视角,从九山到石家河这段路,有山的秀丽水的柔媚,没有注意过春天是不是山花烂漫,更不记得夏日午后暴晒的河坝上有没有凉风轻拂过脸颊,也忘记了冬天是否飘过雪,秋天沿途是否有瓜果的香甜,但,在我的世界里,这段归途,在今生今世所走过的路中,拥有人世间最美的风景,没有之一。青春年少,心思纯粹,昂扬向上,最美好的人生阶段,走过了人世间最美丽的路途,一生铭刻心间。也正是因了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两年的历练,才有了如今每个周末去山里徒步一整天,也不觉得疲累的强驴一枚。
1981年9月,从临朐一中来到山东大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故乡,心里有着对外面精彩世界的向往和好奇,离家时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母亲说,她送我到村口,看着我和父亲背影走远,而我连头都没回过,径直走出了村庄,翻过了南岭,去了她“够不着”的远方。山大数学系,因数学家潘承洞先生的影响力,国内与之比肩的只有北京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且以农家孩子为主,大部分是所在县的理科状元。数学系的学业繁重,尤其一、二年级学基础理论课时,那两年的感觉就是高三的延续。当别的院系搞沙龙、讲座等热热闹闹的活动时,数学系的同学只有寒窗苦读,认认真真听课、老老实实自习、兢兢业业写作业,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动别的心思。幸运的是,在这里与诸多优秀人物同行过,比如,在共和国68年的航天发展史中,一共出现过两次“第一总指挥”,每一次都是同一人,他就是山大数学系比我高一级的师兄李明华,同在数学楼学习,有过3年的交集。他乡求学,只有寒暑假回家,故乡开始变得只有冬天和夏天,且在家时间也越来越短。工作后,进入国家机关,忙事业,奔前程,拖儿带女,为实现曾经的虚无的梦想而奔波,故乡从此只剩下冬天---回家过年。时间过得飞快,一天天,就像陀螺一样,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停歇的团团转,常常是,不知今夕是何年。2011 年夏季的某一天,从京城返回济南,刚走进北京南站,降央卓玛浑厚富有磁性的女中音,华丽丽的灌进了耳朵,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顺着歌声走进了那家音像店,翻出碟片看着歌词,一句“虽然已经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欢乐和忧伤,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那一刻,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感同身受,关于故乡的爹娘,关于故乡的方言,关于天真烂漫的童年,记忆呼啸而来,顿时和歌里唱的一样,站在这来来往往人流不断的车站,我“泪落如雨“,根本无暇顾及店员和过路者众目睽睽的眼光,情绪在那一刻完全被释放。无论离开多少年,老家始终令人是魂牵梦萦,血肉相连,一瞬间就走回了原点。
前几年,父母相继离世,紧接着是众所周知的3年口罩时段。回家陪父母过年已经成为久远的历史,仿若隔世;更是一种奢望,此生再也无法实现。从此,故乡是清明节父母墓前袅袅燃起的那炷香;是中秋时分挂在天空的那一轮冰凉的月亮;是紧闭的老家大门上那一把无声的冰冷的锁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山一程,水一程,回家的路,渐行渐远,就像开头我听过的那首诗的意境那样,回不去了,故乡。即便回去,山河依旧在,却再也回不到那个有爹有娘谈笑风生的地方……

大美临朐
吾爱家乡山川河流,吾爱家乡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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