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梅。
山花烂漫时
花白头发的朴素妆造,贴满膏药和创可贴的双手,以及胸前佩戴的党徽……
朴素,艰苦,信仰。
但。
看过张桂梅的报道,很多人都在感叹,她是拯救大山女孩的“神”。
比如反转打脸,比如吃瘪难受。
Sir只举一个例子。
骑车。
一开场,去山里找学生的路上,同伴闹肚子,性急的张老师,一咬牙一跺脚,抛下同伴准备骑车独自进山。
结果?
同伴的担心刚说出口,张老师就一头栽倒在路边。
她当时的骑车技术并不好。
吃瘪,摔倒是常有的事。
但这并不损害张老师的形象——
她并不是什么都会,她也是普通人,对于不会的事,也是跌倒后一步步爬起来摸索。
而骑车这个点,在第一集还用了两次。
前边说她不会骑车,而在剧中第二次来谷雨家的时候,注意此时的张老师虽然在土路上依然踉跄,但已经可以独自骑过来了。
可以想象的是,鬼知道她为了走这段路,摔过多少次。
张老师救出了被父亲绑在家里的谷雨后,两人赶紧逃脱,此时紧张气氛拉满,毕竟谷雨那个酒鬼父亲随时会追出来阻拦。
可就在张老师载上谷雨准备出发的时候。
又露相了。
摩托车歪歪扭扭,两人再一次栽进了柴禾堆里。
连谷雨也怯生生地问,我担心你会不会骑。
张老师撒了个谎,能不会嘛,只是好久没骑了,然后顿了一顿又问,你敢坐嘛?
谷雨认真地说,敢。
然后张老师就骑着这辆车,载着小女孩,踉踉跄跄,歪歪扭扭地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前行。
骑出了村子,骑向了山外。
这说的骑车的事。
但这拍的,只是骑车的事么?
一条泥泞的山路,一个个背后的女孩。
张老师就是这样摸索着,蹒跚着,把她们载离大山。
正如没有人一开始就会骑车。
但总有人,可以为了心中的火,摸索着进步,哪怕摔得四仰八叉,也毫不退缩。
02
都知道办女高不容易。
但到底有多不容易?
很多剧制造冲突,只需要找一个反派,“有人从中作梗”。
贫穷。
跟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剧集在第二集就拍了张老师去北京开党代会的戏份。
作为党的十七大代表,她给大领导们讲了当地的教育困境,也通过记者采访,成功向全社会传达了自己办女高的梦想。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戏的演出,也几乎和当事人的真实回忆一模一样。
此后,新华社的那篇《“我有一个梦想”——访云南省丽江市华坪县民族中学教师张桂梅代表》著名报道闻名全国。
张老师也得到了来自政府部门的支持,还获得了两百万的项目资金用于筹办女高。
按照普通人的观点,一个事获得了政府的支持,社会的关注,不就应该很快大结局了吗?
怎么还这么难?
《山花烂漫时》在这一点上,用了更多的篇幅,呈现当时更真实的情况,甚至毫不避讳。
一场戏。
党代会后,华坪县政府各部门头头开会商量办女高的事,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困难,气得张老师躲出办公室。
看得人咬牙,但是否有人知道,建一所学校,需要做什么?
这部剧就给观众掰开揉碎了——
首先,学校要有土地,要建校舍,需要城建、规划等部门参与,要教育用地,还得找到靠谱的建材、设计、施工单位。
其次,学校要成立,需要有单位,有编制,这就需要纳入财政预算,要招聘老师,而学生的学籍档案管理,学生的食宿补贴,学校的水电使用,消防安全问题……
最后,才是张老师心心念念去山里上门招生的问题。
建一所学校,需要协调各方资源才能把事情做成。
但,资源有限。
更别说,张桂梅希望达到的,不是“常态”,而是“破格”。
现在她要办一个免费高中。
路,要靠人趟出来。
实际上,就像张老师在采访中多次提及华坪女高离不开当地政府的支持一样。
如果把数据拿出来对比就更明显:
华坪女高2008年刚开始建设时的总投资就超过了1800万,到了2015年累积投资更是达到9000万,到了2021年后,每年的开支在600-900万间浮动。
而对比的是,华坪县全县的财政收入在2008年不到3亿,到2015年也才4.2亿。
虽然张老师是华坪女高的项目发起人,但这个项目的成功,最离不开的,是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
为办女高全力奔走的张老师,因为身份问题,居然没法直接当女高的校长?
办女高不是拍脑门的决定。
需要耐心的说服与沟通。
更需要担责任与风险。
山花烂漫时,从来不是张老师一个人的故事,更是当地所有有良知的党员干部,为这些山花,共同撑伞遮风挡雨的结果。
在这一刻,贫困是需要所有人共同面对的“敌人”。
03
我们现在的主旋律作品往往喜欢把人当神,相比于宣传中的心怀大爱,强忍病痛等标签。
但《山花烂漫时》从创业的角度给到了一些视角:
一个敢想敢干,能成事的人。
她不是所谓的“无瑕圣人”。
只要是能为女孩筹钱。
她会“使坏”,玩心眼,耍小聪明,给华坪女高攒起第一批教师团队。
也会道德绑架官员、老板,厚着脸皮去拉赞助。
在最穷困的时候,也会利用能够激发斗志的精神虚空画饼,望梅止渴。
这在过去的主旋律创作中,很喜欢为尊者讳。
但《山花烂漫时》并没有。
举个例子。
为了抢学生,她可以和媒婆当街对骂,毫不客气,怼的主管干部毫无脾气。
为了筹集资金,她认识了一个做鲜花饼的商人,为了拉赞助,她直接去对方公司给人送了一个捐款十万的锦旗,当着所有员工“道德绑架”,让本来只捐了三万的商人,再追加七万。
当听到商人晚上有聚会的时候,更是厚着脸去参加,当众“化缘”。
喝酒喝到吐,拉来十几万的赞助,解学校的燃眉之急。
她对学生,也不是溺爱。
为了强化学生们的学习意识,她把女高学生们的作息时间掐分掐点,从洗漱,上厕所,吃饭,全部规定时间,直接比肩衡水模式。
而对于老师们,她又化身最狠“资本家”,不仅画饼,还对他们极尽压榨,要求全员身兼数职,不仅要教书,还要负责安保,后勤,杂务,保洁,会计,出纳……
一直在讲成本,讲开支,讲花销。
但现实往往是,钱不够,事不成。
只有张老师这种愚公,才能触碰固有的,大家都觉得没法改变的旧制度,旧思想,才能搬走千百年来压迫在这些贫穷的女孩身上的座座愚昧之山。
跟现实中张老师采访时说的一样,“我一看剩下的人里有好几个党员,心里就不慌了”。
越是困难的时候,越需要信仰给理想打气,奠基。
而这之于主旋律创作,也提供了某种参考。
主旋律的宣传,告诉我们的是正确。
在真正需要它的时候,生根发芽,成为理想奠基的参天大树。
而我们的主旋律需要的,不是一个又一个的丰功伟绩。
恰恰是,埋下一颗颗叫做初心的种子。
在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成为困境中咬牙的那股力量。
成为美好未来的那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