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阳市云岩区电台街内,有一座私家禅院——大觉精舍,老贵阳都称之为“华家大院”或“华家阁楼”,这座五层五重檐八角攒尖顶木结构的阁楼,修建于民国13年(1924年),为贵州巨商华之鸿所建,现在是贵州省文物保护单位。
华之鸿,即永隆裕盐号、成义烧房创始人华联辉之子,华问渠的父亲。
1862年,创始人华联辉因母亲彭氏惦记茅台镇“味醇而香”的好酒,在川盐入黔口岸的茅台镇创办“成义烧房”。酿出的酒经彭氏品尝,确定这正是她年轻时喝过的酒。最初华氏的酒仅供家庭饮用和馈赠、款待亲友。谁知亲友们交口称赞,求酒者接踵而至。
1951年,由成义、荣和、恒兴三家酒作坊合并的国营茅台酒厂成立。73年来,茅台已成长为世界第一烈酒品牌。
这处厂房,就是贵州茅台酒厂的一车间,被称为“茅酒之源”。现在,它及周边其它建筑,组成了茅台酒酿酒工业遗址群,被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华联辉的举动,恢复了茅台因战乱暂停的高端白酒生产。不过,最初恢复的酒房,只是简易作坊,产量也十分有限,仅限于家庭饮用,招待和馈赠亲友,并不对外销售。
华家“因孝而酿”的酒,品质优良,很快由亲友传开,求酒者众多。这让华联辉看到新商机,决定开办酒房酿酒销售,并将酒房命名为“成裕烧房”,后更名“成义烧房”。
“茅酒之源”
即便如此,酿酒仍然只是华家的“副业”,归永隆裕盐号管理,规模也只有2个窖坑,年产酒三五千斤。辛亥革命后,盐业经营下滑,华之鸿开源节流,逐渐重视成义烧房,将其作为主要财源之一。
民国四年(1915年),成义、荣和两家烧房的酒,统称为“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奖。华家意识到茅台酒是朝阳产业,于是抓紧扩大规模,将窖坑增加到12口,年产量接近1万斤,但仍满足不了市场需求。
一个名叫周西成的桐梓人,进入赤水河。周西成是军人,商业发达的仁岸茅台,是周西成蓄积力量的重中之重,他在此设立护商处。茅台酒,被他特别关注,不仅饮酒必茅台,每年还要购买大量“成义回沙酒”,送到南京政府及四川、广西、广东等地,沟通官宦,为自己控制贵州创造条件。仁怀市的档案资料中,还存有周西成当年关于购买茅台酒的“批条”。
周西成竭力推广茅台酒,为最终当上贵州省主席,打下基础。当时的贵州,也因周西成大量任用桐梓老乡,政商群体大量消费茅台酒,民间有“有官皆桐梓,无酒不茅台”的说法。
1928年第10期《黔首》11页仪《茅苔酒變西成酒》
这样的氛围,为成义烧房等生产的茅台酒,扩大了影响。以至,抗日战争爆发,南京政府迁移至重庆后,距离仁怀更近,采购茅台酒方便许多,更多官员和商人、文化人,加入茅台酒的消费行列,使得茅台酒销售更加红火。
这时候,“受到惊吓”的华之鸿,看破沉浮,退出政界、商界,不问时事,拜天曦法师为宗师,潜心佛学,云集和尚于宅地讲经传教。曾经“每餐必召余人座,把盏畅谈”的他,“追奉佛后,点滴不沾”。后来,又购买《碛砂大藏经》一部,及佛教书籍数百种,修建了精致的大觉精舍。
从民国二十年(1931年)开始,华问渠接过华家产业经营。但此时的华家,产业情况不容乐观,文通书局亏损,债台高筑,永丰抄纸厂又被征用为兵工厂。他变卖家产,甚至借高利贷,筹集资金,设法留住技术工人,改革管理办法,使文通书局重生。同时,又以惊人的胆识和智慧,索回了永丰抄纸厂,改名西南造纸厂。
民国时期文通书局工作场景
文通书局的重生,既有华问渠的魄力和谋略,更有时局带来的机遇。抗战爆发,贵州成为“大后方”,人才荟萃,为华问渠组建文通书局编辑所,提供了有利条件。教育家马宗荣、文学家谢六逸、史学家顾颉刚、白寿彝,先后担任所长、副所长。此外,还先后聘请冯友兰、贺麟、肖一山、周鲠生、杨端六、周炳琳、蒋复聪、卢前、梅光迪、陶百川、吴泽霖、欧元怀、夏元瑮、苏步青、竺可桢、茅以升、王星拱、李书田、张孝骞等100多位专家学者担任编审委员。谢六逸、顾颉刚、白寿彝、臧克家先后担任主编的《文讯》月刊,是文通书局在抗日战争时期具有全国影响的文艺学术刊物之一。
文通书局是成义烧房茅台酒的销售渠道之一。很多内迁到“大后方”的教授、学者,通过就近的文通书局分局或经销点,购买到成义烧房的茅台酒。
那时的成义烧房,影响渐大,产品供不应求,一定程度缓和了华家的资金压力。但同时,由于茅台酒的利润巨大等,一些外地商人先后到茅台建厂生产茅台酒,或是在遵义、贵阳等地,生产“贵阳茅台酒”“遵义茅台酒”等,带来同业竞争,甚至相互攻讦。其中,较为广知的,是曾受成义烧房、荣和烧房联手刁难的衡昌烧房(后更名恒兴烧房),站稳脚跟后,抬高收购价格,导致成义烧房经理薛相成不得不向二郎滩盐号借贷。此外,大家在产品销售上,也做起文章,如成义烧房将装酒的容器,改为土陶柱形瓶,贴上连史纸铅印的商标,还用钢笔写“成义烧房”防伪等等。
1947年7月,成义茅台酒销售发票
《茅台酒厂志》等记载,成义烧房茅台酒的利润巨大。以1939年为例,当年生产了30000斤茅台酒,利润16500元。如此强大的盈利能力,也让一些官员红眼,并试图从中分羹,甚至独占。国民党上将何应钦的弟弟何辑五,即是其一。其时,担任贵州省建设厅厅长的他,各种手段并施,企图以贵州企业公司名义,吞并华氏产业。植根商界且在政界资源宽广的华家,也具有相当活动能力。针对何缉五的企图,华问渠动用军方关系,找到何应钦游说,最终由何应钦出面打招呼,制止了弟弟的行为。
华问渠一直想将规模做得更大。怎奈,文通书局亏空,华问渠“调剂文通”,加上官员敲诈、摊派等,资金紧张,以至扩大成义烧房规模的愿望未能实现。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成义烧房发生火灾,大部分厂房被毁,正在重庆处理文通书局事宜的华问渠得知,立即指示“迅速筹款修复,并借这个机会扩大生产设备,以年产十万斤为指标”。随后,成义烧房的规模扩大到18个窖坑,但因采购原料难,扩建后不能完全投产,其最高产量也只到过42000斤。
新中国成立后,华问渠将成义烧房作价1.3亿元(旧币),卖给仁怀县政府,成为组建茅台酒厂的烧房之一。华问渠本人,后来曾担任贵州省工业厅副厅长。上世纪九十年代,贵州茅台酒厂在修建国酒文化城时,在现代馆区为其塑像。
从永隆裕开始,华家凭借其贩盐专卖特权而致富,将盈余之钱捐赠学校和公益事业外,用于创办书局、印刷厂和纸厂、酒厂投资,致力振兴贵州的文化教育,对新文化在贵州的传播、教育事业的发展,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对贵州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对茅台酒的生产和打入国内外市场,也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同时,也书写了仁怀盐运文化、酒文化的重要一页。
////// 第三方视角看茅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