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属于那种偏科比较突出的学生,不知道是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还是我的基因里就缺乏数理细胞,反正我上到初中时,尽管很努力,数学却瘸腿得厉害,但在写作方面却渐渐有了点名头,偶尔能有我写的通讯稿在广播里播出,小豆腐块登在各种报刊上,虽说我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能让周围的人都因此高看我一眼。
村里有位老私塾先生唐得宾,过去曾经开馆授徒,颇有文才,德高望重。我因此经常登门求教,他大概觉得我是那种“孺子可教”的少年人,有一天竟然很郑重来到我家,当着我父亲的面,打开一个包,里面原来是几册线装书。他热情地对我父亲说:你家小伙一看就是有出息的,这里几本书,现在送给他,想来读读总有好处的。
我们谢过之后便留下了那几本书,仔细一翻才发现原来这些书都是从前私塾学堂里的通用启蒙教材,大概是木版印刷的,纸页较薄,单面印刷,对折装订。有《百家姓》、《千家诗》、《幼学琼林》等。这些“古董”当时并未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很快便被我束之高阁了。
时间一晃到了2010年,我在黄尤村老家(现与葛黄村合并,易名为葛尤村)收拾整理旧物,将觉得有用的东西准备带到戴南新家,没用的旧物打算酌情处理掉。在一只藤条箱中,发现了一些书,有的已经被老鼠啃咬过,有的被蠹虫蛀过。其中四十几年前唐得宾老先生赠我的那几册书也给翻了出来,那几册书因为另外包裹在一个塑料袋中,因此保存得较好。想起往事,我不由细细检视起来,这一细看还就有了新的发现。那册《千家诗》被曾经的主人细心包裹过,就像我们儿时用旧报纸作包书皮一样,这册《千家诗》也是用的报纸作了包书皮。为了包裹牢靠,还在书脊处缝了白棉线。
这份作为包书皮的旧报纸真正是旧得可以了,我一看报纸上的日期,中华民国三十一年九月七日,算一算居然是公元1942年的旧物。遗憾的是这份报纸并不是全张,似乎是半张。再一看报纸名称为《挺进日报》,这立即让我想起读过的小说《红岩》,里面有份著名的《挺进报》,但我通过查找资料发现,虽仅一字之差,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挺进报》创刊于1947年,而我手上这份《挺进日报》却是1942年的,前者是重庆地下党办的,隔了千山万水,流传到我们这里的可能性太小了。但《挺进日报》又是一份什么样的报纸呢?这一下子激起了我解谜的好奇心。
民国三十一年九月七日的《挺进日报》
报纸版面不大,残缺不全。我将上面的文字都仔细看了,既有国内的新闻,也有国际上的消息,而且地域特性较强,完全就像东台的地方报。为了弄清这份报纸的身份,我拍照发到了QQ空间,向广大网友们请教。
后来果然有了回应,一位海安籍的网友告诉我,这份报纸很可能是当年的“野三旅”办的。
野三旅的正式名称应该是“国民党江苏保安第三旅”,但因为这支队伍的特殊性,渐渐在老百姓嘴里被称作了“野三旅”,原因大概是这么几条:一是这支队伍的人员来路比较杂,虽说旅长张星柄、副旅长胥金城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正规军人,但手下的士兵就复杂了,有淞沪会战后的溃军残部,有其他部队开小差的散兵游勇,有扩充部队时强征的壮丁,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二是这支队伍虽说是国民政府给的编制,却总是领不到军饷,也没有补给,完全靠部队“自谋生路”,这就免不了时常扰民,百姓时有怨言;三是这支队伍既不服国民政府管理,也不接受共产党的拉拢,除了抗日打鬼子,还时不时与新四军闹摩擦,属于敌、伪、顽三类中的“顽军”。
但野三旅的抗日是认真的,治军也很卖力。初始以海安白甸为中心开展活动,后来旅长张星柄应大学同学相邀,移师兴化杭家堡。杭家堡著名的葛姓财主在外读书的儿子与张星柄系大学同窗,因为这层关系,张星柄经过实地考察,欣然将部队转移到了以杭家堡为中心的区域,这片区域属里下河腹地,水网纵横,交通不便,极适合藏兵。该旅的司令部就设在葛财主提供的建筑内,是当地最好的房屋。这支部队后来陆续在三舍、杨家(原先皆属唐刘乡)设置了枪械修造厂、被服制造厂,在黄尤村设了“教导团”(培训新兵,提拔新兵中的富家子弟,让他们的家长给部队供钱、供粮),还办了一个印刷厂,除了印刷宣传教材,还办了这份《挺进日报》。
原题:你绝对没有见过的一份82年前的小报
来源:民间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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