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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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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包平所述，他对赌博、彩票一直有浓厚兴趣，也感觉这一市场需求很大。2017年8月，包平和蔡笛、滕强在茶馆小聚时，便商量着出国搞博彩捞金。了解到在菲律宾开赌场是合法的，正规的博彩公司会得到政府发放的牌照，3人便前往菲律宾实地考察。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包平和蔡笛、滕强认识了掮客艾克力。艾克力既不是当地人，也不是中国人，但对菲律宾博彩行业十分熟悉，还给包平3人介绍了一些人脉资源和“野路子”。这样一来，包平等人不用在当地政府注册登记，就可以开网络赌场。一番考察后，包平3人觉得这事能成，信心满满地回国筹款。包平拿出1200万元，蔡笛和滕强分别出资1000万元、800万元。2018年3月，3人再次前往马尼拉，和天空包网公司及牌照公司签订了服务合同。天空包网公司负责平台搭建、技术开发、财务处理等，而牌照公司则负责办公场地和处理相关牌照事宜。2个月后，“森森体育”正式上线。和很多网络赌博平台一样，“森森体育”拥有多个域名，但实质换汤不换药，都是以足球、篮球体育赛事竞猜博彩为主，以百家乐、游戏等赌博类项目为辅。网站主要针对中国大陆用户，任何人只要注册成为会员并充值，就可参与赌博。注册过程无须实名认证，且支持多种充值方式，包括微信、支付宝、网上银行等。为了打开市场，包平3人与多个球队进行赞助谈判，拿到了一些明星肖像权，资金也迅速耗尽。在此过程中，滕强结识了老胡，老胡随后投资了2000万元。除了包平、蔡笛、滕强和老胡，森森集团还有其他3名股东。3名股东虽然没有直接投资，但都承担了部分职责——任千带领代理团队开拓市场；艾克力负责与包网公司和牌照公司建立联系，“日常打点黑白两道”；孙丰因担任过公司总经理，具备出色的管理能力，所以在森森集团被任命为CEO，负责集团日常运营。“森森体育”上线没多久，便迎来了2018年世界杯的热潮。热爱足球文化的球迷、幻想一夜暴富的赌客，纷纷涌入“森森体育”，“森森体育”用户数量在短时间内突破5万人，首次取得了1亿元人民币的盈利。而后数字疯涨，月盈利甚至高达8亿元人民币，森森集团的博彩生意自此风生水起。![]()
森森集团据点位于马尼拉市马卡堤PBK大厦，员工宿舍就在公司周边的小区。包平自称并不负责具体工作，对公司的具体业务细节并不清楚。不过，通过其他股东、高管的描述，森森集团的组织架构和业务全貌逐渐清晰。森森集团组织架构层次分明，下设CEO办公室，官方资源部、代理部、推广部、客服部等核心业务部门，以及风控部、人事部、行政部等非核心业务部门。其中，官方资源部做的是广告投放。部门员工会先和合作商协商价格，再将聊天记录和收款账号通过一款叫“小飞机”的通信App发给孙丰，由孙丰安排专人付款。他们通常在懂球帝、球探体育等球类App和一些境外色情网站投放广告，用户点击这些广告就会跳转到“森森体育”。同样是发广告招揽赌客，推广部负责的工作更具有针对性。他们活跃于各类论坛、贴吧，通过各种话术吸引网友加微信、QQ，然后一步步引诱他们下载“森森体育”。有的推广专员会跟国内主播和网络直播平台合作。这些主播在直播时会吹嘘自己对球赛和赌盘有很厉害的分析，预测比赛结果特别准。那些本来就对赌球感兴趣或者持观望态度的人，往往会被这些话吸引，忍不住去加主播的联系方式。一旦加了主播，他们就会收到“森森体育”的下载链接。还有一些推广团队会花钱做搜索引擎优化，让“森森体育”在搜索引擎上排名靠前。由于“森森体育”主要面对中国大陆网民，所以推广部基本上都是中国人，人数在230到300人。代理部主要是和代理对接，解决代理的问题和服务代理。包平说，任何在“森森体育”平台注册的用户均有资格申请代理身份，该过程无须经过审批，用户即可自动成为代理。随后，系统将为该代理生成一个专属域名（链接），供其转发给他人。当他人通过该域名注册成为会员时，就能成为该代理名下的赌客。森森集团的代理分为5个等级，根据发展用户数量的不同，返佣比例在35%至55%之间浮动。这是基于代理自身发展的用户在网站输掉的钱计算的，如果用户赢钱，代理无须赔偿。所有代理的佣金每月结算一次，结算后清零，无论盈亏，下个月重新计算。在官方资源部、代理部、推广部这些核心业务部门，普通员工的收入并非固定工资，而是靠提成和奖励，部门负责人的收入自然更为丰厚。以代理部为例，部门负责人的月收入在10万至15万元。而曾作为官方资源部负责人的朱乐，在森森集团干了18个月，一共拿到了130万元的薪资。朱乐是受包平邀请，在2019年8月中旬去菲律宾的。入职时，他只填了一张包含英文名和个人工作经历的表格，随后就被分配到官方资源部工作。朱乐记得自己入职的时候，集团给他配发了手机和手机号码，同时收走了他的护照。人力资源部跟他说的是，“收护照是为了办理延期签证手续，如果不办延期签证会变成黑户，那很麻烦，一般人没有什么门路，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入职一个月后，朱乐才知道，原来“森森体育”是搞网络赌博的，主要面向的就是中国大陆网民。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留在森森集团工作。2020年1月，朱乐升职为官方资源部的部门负责人，直到2021年2月，在包平的劝说下，才离职并回国投案自首。一些曾在森森集团工作的人也表示，在入职前他们并不清楚集团具体业务，入职后才知道集团是做跨境赌博的。由于人在境外，他们认为自己的行为并不违法，加之薪资待遇相对优厚，他们便心存侥幸，选择留在森森集团工作。果真是如此吗？据森森集团负责招聘的人所说，“来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森森集团就是搞跨境网络赌博的”。这些负责招聘的人表示，他们一方面会在国内的几大招聘网站和境外的华人论坛发布招聘信息，另一方面也会和一些猎头公司联系，委托他们招人。不管是以投资贸易公司的名头招人，还是直接挑明说，“森森集团是一家离岸的网络博彩公司，在菲律宾是合法的”，求职者总是经不住诱惑，奔着高薪就去了。高薪似乎是大部分人趋之若鹜的最大理由。在人员管理上，森森集团并没有书面的规章制度。新员工入职时，公司会口头交代一些规定。比如，新员工入职必须上交护照；不准用中文名字，统一使用英文名字，同事之间也不要打听对方的中文名字；公司日常沟通都用“小飞机”；所有物品资料不能带出集团等；老员工不准欺负新员工，不准欺负女员工……此外，全勤员工每月将获得500元的奖励，而请假一天将扣除相应工资。森森集团还有专人到员工在国内的家里做家访，说是为了让员工可以安心在菲律宾工作，同时也让他们的家人放心。“我们家访前会征得员工的同意才去，有规定是带1000元人民币的物品或者现金去‘维稳’。”然而，有员工反映，家庭地址其实是集团强制要求上报的，“我理解家访的原因是（集团）想了解我们这些员工的信息，手里拿着把柄怕（我们）叛离”。![]()
值得注意的是，在森森集团下设的十几个部门中，唯独没有财务部和技术部。因为集团在创立之初，财务与技术支持就被天空包网公司承包了。包网公司是一些在网络博彩行业内，向他人提供用来开设赌场所需的技术支持和资金结算的群体。这些公司既没有博彩牌照，也没有企业营业执照，只是由一群拥有技术专长的人员组成，为客户提供有偿的技术服务。“天空”这个名字也只是他们对外使用的名字，并没有在官方机构注册。“森森体育的各种赌博项目都是第三方赌博平台的，由包网公司负责和该平台联系协商，我们和第三方是没有任何联系的。森森体育实际上是利用第三方赌博平台的赌博项目招揽他人赌博，我们自己来做私庄获利。”包平说，平台所获得的净利润中，有40%将归属于天空包网公司。森森集团的所有财务事宜，包括员工工资、代理佣金的发放，也都由天空包网公司负责。该公司采用多种银行卡或第三方支付公司账户来接收赌客的充值款项，并根据赔付情况执行赔付。而“森森体育”的运营人员通过天空包网公司设立的独立提款平台来收取佣金或利润，包平等股东通过网站管理权限，能够实时监控公司的财务状况。类似天空包网公司这种模式，是菲律宾博彩行业的一种主流形态，统称为“IT基础服务性公司”。其中，包网公司是门槛最低、数量最多的类型，对当地博彩行业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对于想要开赌场的人而言，他们无须拥有大量资金，无须具备网站开发与维护的专业技术，无须第三方支付平台，只需支付每月的维护费、开板费，以及平台盈利分成，即可获得包网公司的“一条龙”服务。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担心黑客攻击，或承担资金账户可能被冻结的风险。所以如果没有包网产业帮助维持网络赌博平台的稳定运营，那么面向中国大陆市场的网络赌博平台数量将会大量减少。![]()
自2016年菲律宾在线赌博合法化以来，菲律宾的离岸博彩业迅速扩张，无数中国人投身于这一行业，当地网络赌博公司遍地开花。据了解，在巅峰时期，菲律宾约有300个以中国人为服务对象的离岸博彩营运商。然而，随着我国加强对公民参与赌博、开设赌场的打击，中菲双方联合执法，以及新冠疫情导致一些中国员工无法返回菲律宾工作，菲律宾的网络赌场在2020年之后开始缩减。也是在那一时期，包平有了回国投案的念头。2021年2月初，包平召集股东，说自己打算回国自首，让孙丰、滕强、蔡笛、任千帮忙统计回国投案人员名单，这样他可以拿着名单回国争取从宽处理。2月26日，包平到珠海市公安局投案。在包平的劝导下，任千以及包括朱乐在内的6名部门主管相继回国接受调查；同时，孙丰等人协助劝投工作，最终促使148名来自不同部门的员工回国接受调查。投案人员到案后均认罪认罚，并向公安机关退缴非法所得3.66亿元。其中，包平退赃缴纳的1.5亿元，是用现金完成的。2021年9月，珠海市公安局拱北口岸分局完成了对包平等17人涉嫌开设赌场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一案的侦查工作，并移送至珠海市香洲区检察院审查起诉。香洲区检察院审查查明，森森体育自2018年5月运营后，包平与蔡笛、滕强等人不断招揽他人加入，后形成以包平为董事长，蔡笛、滕强、孙丰、艾克力（前述4名均另案处理）、老胡、任千为股东和主要管理人员的跨境网络开设赌场犯罪集团。该犯罪集团通过公司化运营，在菲律宾马尼拉市PBK大厦设置据点，向中国大陆地区共招揽赌客293万余人参赌，充值金额达823亿余元。包平从中获利1.5亿余元，老胡从中获利2500余万元，任千从中获利4500余万元，朱乐通过领取工资和奖金的方式，获利130万元。其中包平具有重大立功表现，任千、老胡具有立功表现，均被依法从轻处罚。 经香洲区检察院先后对老胡、任千、包平3名股东及朱乐在内的6名高管提起公诉，2024年5月28日，香洲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包平犯开设赌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5000万元；其余9名被告人犯开设赌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至二年十个月不等，并处罚金2000万元至45万元不等。一审宣判后，各被告人均未上诉，该案判决现已生效。目前，包平正在申请暂予监外执行。办案检察官告诉《方圆》记者：“包平在审查起诉后期被诊断出舌癌晚期，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才有所缓解，并恢复到可以正常出庭受审的状态。”这也是此案在提起公诉后迟迟没有开庭的原因之一。就在案件作出判决后不久，菲律宾当局宣布全面取消离岸博彩业务这一黑产高发区的合法存在。2024年11月8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发布第74号行政命令，正式禁止该国的离岸博彩业和网络博彩业。目前，菲律宾有40多家获有效经营许可证的离岸博彩机构及上百家非法机构，马科斯已下令在2024年底前悉数关闭。
（文中涉案集团、平台、人员均为化名。本文有删减，更多内容请关注《方圆》12月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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