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唐人街的一个摆摊多年的华人小贩发现,他的谋生之路越来越艰难。
上午10点左右,于先生(* Yu,音译)摆好他的摊位时,唐人街已经很热闹了。游客们在Canal Street的摊位间徘徊,华人小贩和非洲新移民在这里出售同样的假冒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和古驰(Gucci)产品。
据纽约时报报道,现年61岁的于先生几乎每天都住在Mulberry Street 和 Mott Street之间的一个地方,已经有20多年的时间了。他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事情,知道喧嚣不再能保证在唐人街工作的移民的繁荣。
他立场的改变就是证据。
多年来,于先生以制作和售卖传统的手工艺品闻名:大象、火烈鸟、蝴蝶等,都是用错综复杂的棕榈叶折叠而成。
现在他甚至懒得展示它们。他的摊位几乎和其他摊贩没什么区别:每个1美元的塑料手镯;5美元的针织帽。
从1999年移民来到纽约的那一刻起,于先生就与众不同。当时有一大群街头艺术家在卖书法和肖像,但据他所知,他是整个纽约市唯一一个专门经营一种独特的中国式棕榈叶编织的人,这种传统至少可以追溯到1700年前。
每天晚上,在他位于唐人街的卧室里,他都会煞费苦心地把棕榈叶剪成青蛙、鹤和驯鹿的样子。一只简单的青蛙售价5美元,但对于像龙这样的复杂作品,他的售价高达35美元。
那些日子早已过去了。在冠状病毒大流行最严重的时候,曼哈顿的唐人街受到了游客匮乏和反亚洲仇恨情绪激增的折磨,据于先生说,从那以后就不一样了。
他偶尔仍会制作棕榈叶工艺品,但他承认自己对这门手艺的热情可能已经消退。“5美元以上的东西现在很难卖出去,”于先生说,“为了生存,我必须使我的产品多样化。”
自疫情爆发以来,唐人街小贩的生活一直很艰难,但据于先生说,这种衰落其实始于更早——2001年的9·11袭击。
世贸中心的倒塌导致了曼哈顿下城大部分地区的商业损失,包括金融区。这个地区慢慢恢复了生机,但许多唐人街居民被不断上涨的租金赶了出去,逃到了城市的其他地方。
曼哈顿唐人街的亚洲人口在那十年里下降了15%,到2020年又下降了10%。现在大约有2.6万华人住在唐人街,比住在皇后区法拉盛和布鲁克林的本森赫斯特和日落公园的华人还少。
然后电子商务也开始迅猛增长。许多唐人街闻名的古怪纪念品都可以在网上一键购买。就连曾经对游客来说不那么隐秘的山寨名牌包,现在也在曼哈顿随处可见。
“人们不需要再来唐人街了,”陈先生(* Chan,音译)说,他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就搬到了这里,已经在这里住了64年。
他认识于先生很多年了,当他经过时,他会和这位工匠碰个拳。
于先生说,Canal Street的气氛也在恶化。顾客们砍价很凶,就连一条6美元的项链也不放过,现在有些人摔坏了东西就直接走开。
最近的一天,一名女子从她的吉普车上跳出来,把一袋冰扔到一名卡车司机的脸上,那名卡车司机也离开了他的车,两人开始争执。当小贩们聚集在一起观看时,一个人从水果摊上抓起一串葡萄就跑掉了。
多年前,当于先生带着一张婚姻绿卡和一个装满干棕榈叶的手提箱抵达美国时,日子过得很开心。他说,他甚至还带了一份叶子的检验证明,以防被海关盘问,但没有人问起。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他的家乡长江岸边的武汉,棕榈叶工艺品随处可见。十几岁的时候,他请求一个街头工匠收他当学徒,学会了制作它们。很快,他的产品范围就扩大到了50多种,超出了基本的蝴蝶和青蛙。
“我在停靠在长江岸边的游轮上看到过美国游客,”于先生回忆说。“他们看起来很有钱。我以为在美国赚钱很容易。”
从纽约州北部到南卡罗来纳州,他在各地的餐馆和面包店打过零工,后来和当时的妻子石女士(* Shi,音译)及其父母住在唐人街一个住宅项目的公寓里,专注于制作棕榈叶工艺品。
当他第一次搭起自己的摊位时,他是Canal Street上唯一一个卖棕榈龙和长颈鹿的人,他很快吸引了想家的华人移民和好奇的路人的注意。
一位在附近工作的年轻华人男子成为了他的常客,并说他会继续购买他的工艺品,直到他成为百万富翁。(于先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他回忆说,一个住在SoHo区的白人非常喜欢他的东西,有一次给了他80美元的小费。
他还被邀请在农历新年晚会上表演。一些文化活动的组织者甚至称他为“艺术家”,他坚持认为这是用词不当。
于先生开始不卖棕榈叶工艺品的转变是渐进的。“这太可悲了,”程先生(* Ching,音译)说。他经常路过他家在Canal Street开的一家药店,顺便和于先生聊聊天。“又失去了一个中国传统。”他补充道:“但我不怪他。现在挣钱很难。”
在唐人街以外的市场,传统手工艺品的销路并不好。于先生教过妻子石女士如何折叠棕榈叶,她在百老汇和Canal Street的拐角处开了自己的小摊。
在那里,石女士遇到了一位在附近礼品店工作的孟加拉国移民,他自愿教她英语。
他们开始了一段感情,2001年,石女士和于先生离婚了。石女士和她的新婚丈夫开始在纽约的其他旅游景点出售这些工艺品,现在她是时代广场的常客。
但就像在Canal Street一样,她发现很少有顾客对手工棕榈叶工艺品感兴趣,她也放弃了销售。“游客们现在把钱包捂得更紧了,”石女士说。她希望市场会复苏,但她不打算回到唐人街。“那里没有生意,”她说。
但还是好的迹象。虽然在这片社区已经经营了50多年的一家面包店、一家中式礼品店和一家中文书店最近都关门了,一家华人超市现在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晚开门、更早关门,但时尚的咖啡馆和珍珠奶茶店却给这个拥有150多年历史的社区带来了不可否认的活力。
过去一年里,至少有12家孟加拉国人开的礼品店在那里开业。
拉芬·阿哈马德·拉菲尔(Rafin Ahamad Raful)经营着一家新开的礼品店,他说:“当疫情肆虐时,游客人数不断下降。我们正努力让唐人街再次变得拥挤。”
他的店占据了一个华人经营的鱼市的空间,是拉菲尔家族在这个社区拥有的第三家店。
现年24岁的拉菲尔三年半前从孟加拉国搬到这里与家人团聚,现在他的梦想是在唐人街开更多的礼品店。“有很多人来买这些纪念品,”拉菲尔说。
但对其他人来说,唐人街的身份正在消失。“我非常钦佩努力工作的孟加拉小贩,”华人联合慈善协会(Chinese Consolidated Benevolent Association)前主席贾斯汀·余(Justin Yu)说,该协会是一个几乎和唐人街一样古老的社区组织。“但他们的纪念品掩盖了唐人街的特色。”
但于先生不想被保留下来,每天编织棕榈叶到半夜谋生的日子,使他的脖子、背部和腰部长期疼痛。事实证明,在美国赚钱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
不过,这条街还是很舒适的。朋友们——以前的顾客、邮局工作人员、下班的警察、附近商店工作的人、去看医生的路上的老人——经常过来和于先生聊天。在大选之前,他的立场成为政治辩论的常规舞台。
自称投票给候任总统唐纳德·j·特朗普(Donald J. Trump)的于先生,经常与72岁的唐人街居民李先生(* Lee,音译)发生冲突,李先生喜欢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
“她总是笑得很疯狂,”于先生谈到哈里斯时说,“她对加州的犯罪问题负有责任。”
“你的特朗普更疯狂,”李先生反驳道。“他鼓励人们喝漂白剂。”
在选举之夜,于先生半夜睡觉,凌晨醒来查看结果。特朗普的胜利让他兴奋得无法再入睡。“他的政策将使经济好转,人们将有更多的钱在唐人街消费,”他说。
于先生每天晚上7点结束工作。疫情爆发前,如果天气好的话,唐人街的街道晚上会挤满人,他会一直营业到晚上10点。但现在,黄昏过后,唐人街的大部分街道都空无一人。
“当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于先生说,“我想,这是一个如此伟大的国家,我将毫不犹豫地为它而战。但现在,感觉像是一个不同的国家。”
他把自己的摊位折叠起来,把他的棕榈叶制品、剪纸卡片和手镯捆在两个木箱和一些购物袋里,他需要把这些东西装进附近的一个储藏室。
“这里感觉也像一个不一样的唐人街,”他疲惫地补充道。在他和妻子离婚并搬出那个住房项目后,他负担不起在唐人街的生活。他现在要坐很长的地铁才能回到他在皇后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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