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凡 秋 季 大 戏
暗 恋 桃 花 源
万山的故事
明日我若走以后,江河与万山连
(万山为饰演《桃花源》中老陶的演员)“诶,我的记号呢,我的浮标呢?桃花源,桃花源!”
2024年10月8日凌晨3点17分,作者署名那栏,我写下五柳二字,这是自那之后我的笔名。给文档加上个人水印,点下保存键,重命名《桃花源终稿》,设置密码加密,长舒一口气坐在桌前。
“最后一稿了,就这样吧。” 光标无意义地上下滑动着,像演出后的收工,清扫着剧场的狼藉。
我叫万山,我是一名戏剧编剧,平时写些小的剧本投给各个剧团,然后打打零工补贴家用,结果却差强人意。他们说我的戏剧太压抑太现实,他们想要的是那种什么“艺术”啊什么形而上的东西,那种在这个快餐时代让人哈哈一笑然后就立马消散。呵,这些人是真没见过霓虹灯下奔波的人,对着空饮料瓶弯下的腰,天桥上久坐的身影,街角一隅沉睡的人,也不愿意让我披露特权的保护伞,低下的办事效率。家人也劝我,说何苦要坚持这种写作风格,明明迎合大众喜好就有钱赚,甚至能把编剧当全职做。我也颇有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顽固在,就当是练文笔,写完一稿就丢给各个剧组,爱要不要。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也忘了是投了哪个剧组,一名业内有名的编剧突然联系我,说对我的剧本很有兴趣,让我先不要给别的剧组投稿了。我喜出望外,庆幸于能与文学大家称为知音,立马答应了他的提议。那夜我们彻夜长谈,听着他给我的赞赏,愈发确信自己这块金子要被发掘。他让我先不要宣扬,给作品一些沉淀的时间,让他成为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我脑子一热,沉迷于这种和名人的共鸣当中,答应了他。
一个月后,我找到一个剧团,给他们看了我的剧本。他们非常高兴,聘请我成为他们的编导。我来指导?我喜出望外,有一种乐团首席指挥的感觉,张罗着大家排戏。看到那些我笔下的角色有了现实的投影站在我身边,我贪恋地看着他们,铿锵有力的台词,大开大合的动作,好像一个做了很久的梦有一天叩响了门,我们面面相觑,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过于了解而激动地说不出话。落笔成画构建的布景在我面前升起。“灯光!音效!我们再来一次!” 每次我看见同事们赞赏的眼光以及排练完兴奋地抱着剧本和我探讨时,我仿佛死亡诗社的老师,在正要转身离开时,身后有人说到captain my captain的那种安心。演出当天,现场座无虚席,我望向我创作的一个个角色,在后台偷偷观望他们威风凛凛的样子,听着观众毫不吝啬的掌声。
就在演出进入高潮的时候,一群人突然破门而入。
“你们找谁?”
“找你啊!你个冒牌编剧,名编剧的作品你也敢占为己有?赶紧走!”
观众们在座位上观望着,还以为是剧情的一部分,我则是惊慌失措地走上台前,乞求地望向他们。他们说我的剧本没有版权涉嫌抄袭,当我听到那个所谓的原创名字后,我的眼神,好像太阳沉入死海。我看着布景落下,灯光堙灭,仿佛一个巨大的梦在我的面前变为泡影。我听到周边的人都围过来质问我,我看着他们穿着演出服装,似乎连我创造的角色都宣誓着自己的独立和主权,要打倒我龌龊的淫威。我感到我创作他们时的笔墨顺着笔流回指尖注入皮肤,与我第一次热血沸腾的血液互斥着凝结。观众们意识到了不对,拿起手机记录下台上的混乱,那一个个漆黑的镜头,是我搭建的世界壁上,爬满的千疮百孔。
《知名戏剧编剧新作遭盗窃》
这是他们在热搜榜上起的标题。我试图反抗对我作品的掠夺,试图说服剧组的人留下来,也试图与家人抱怨我的苦楚。结果,他们把我当骗子,疯子。是啊,谁让我之前答应他,剧本只分享给他一个人,也忘了加个人水印。我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徐徐吐出烟圈,目光无意间扫到自己的书架——东野圭吾《恶意》,是说一个小作家因为嫉妒而杀害著名作家并试图把他的作品占为己有的故事。只不过,这次的日高邦彦没有被杀、高高在上,而我则成了那无中生有、被人谩骂的野野口修。酒精,残影,黑色的梦境,烟草,白雾,不甘,美色,混沌,混沌,混沌······
“听说你会写戏剧?”
一天晚上在酒吧,我碰到了他,他说他是个剧团的老板,一时兴起组建的业余戏团,做些小演出小尝试。“写过一些,小作品,不足为提。”
“这样吧,你写过的作品包括近期在写的作品,就来我这演吧,给你报酬的。”
我望着面前酒台上的一沓钞票和酒杯,犹豫了一下,伸向了红彤彤的那一个。
“回头我把个人作品整理一下,加个水印发你。”
“个人水印?署名什么?”
我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挤出一个名字。
“五柳。”
就像陶渊明先生一般,做好这最后一次彭泽令,然后就退隐吧,我心想。
就这样,业余的编剧,业余的老板,业余的演员,业余的剧场,我看着之前自己被各大剧组打回的剧本被这样一群人细心的演绎着,不禁有些恍惚。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老板嘛,也因为合作多了开始逐渐交心,毕竟这种利益的互相需要现在比所谓人情更让我安心。我拿出新的剧本给他看。
“武陵三角?倒稀奇,和你之前文风不像啊。”
“做点新的尝试呗,换换风格,说不定观众喜欢呢。”
“这个主角渔人,感觉好悲惨啊,相当于没有人给他证实他找到了桃花源。”
“是啊,没人信他,都以为他是骗子、疯子。”
“嘿~嘿嘿~呦~~~”。
我眼前恍惚了一下,转眼便身处于一叶扁舟上,那个身着白衣摇着桨的人立在船头,徐徐地荡着。
“这些年,翻过了好多山,渡过了好多河,忘掉了好多事。说说吧,我的过往,就当是你搭舟的船费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平静地娓娓道来。
“陶必,男,武陵人,渔夫,父母都是渔民,身强体壮的你很好地继承了家业,并且瞧不起白手起家从商的哥哥。你的妻子春花也是当地的大美人,你靠着年轻气盛的一股冲劲获得了她的青睐。”
“那我是怎么就突然——出问题了呢。”
“人都要为自己的轻狂付出或大或小的代价。一日你仗着自己水性好便用载货的小船带着自己的发小到上游去,却遇到了地图上未曾记载的激流,你亲眼目睹了他被浪流吞噬。从此你身体一蹶不振,还执意要赔给死者家属一大笔赔偿金。你不敢告知妻子真相,不知她是会原谅你还是会认为自己嫁给了一个杀人犯。耐不住寂寞的她在外偷情,你则认为或许这样,她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那我这身衣服——”
“你来到了一个从未企及的地方,桃花源,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看着妻子、袁老板,甚至落水的他,身穿白袍围在你身边。你的心结有了新解,于是你返回武陵,却物是人非。”
“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很抱歉”
我耸了耸肩,“除了那两个把你当疯子的人外,没有人记得陶必这个身份,只是多了一个武陵传说,说那上游有个白衣幽魂,常在大雾四起时唱着凄惨的歌谣。”
我顿了一下,感觉有些口渴,手伸向了船上的酒瓶, “这个传说的讲述者,该由谁扮演呢。”
我使劲拔却拔不开瓶塞,一只爬满老茧的手伸过来很轻巧地打开了。那是他第一次转过身来,温酒入肠,一滴泪悄然滑落。
“那你在我们剧团有好的人选吗。”
那个老板用手机打开一张剧团的照片给我看。我伸出手,按下了息屏键,屏幕倒映出我的脸庞。
“来来来大家打起精神啊,这是我们的编剧五柳新作武陵三角的第一次彩排,大家熟悉一下角色,道具组布置一下场地!”
他照常张罗着大家排练。我看着灯光亮起,布景开始搭建,音乐奏响。
“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有什么还要我们注意的。”呵,万山啊,他们没收了你的舰队,只剩你这轻舟,能过得了万重山吗。
“还真有一个。”我走向剧场的门,那个曾被人践踏毁坏的门,转动旋钮锁上。
“我排戏,不能受干扰。”
好戏即将上演
思凡剧社诚邀大家共赏这场
来自秋天的《暗恋桃花源》
文案|路思远Larry
排版|林陈语行Yuxing
思凡剧社
一群热爱戏剧,热爱生活,热爱表达的人。活跃在洛杉矶西边的UCLA,成立于2012年。我们因戏剧相识,因相识爱上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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