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文苑】第22期：回首山河已是秋（江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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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推出第22期，余干三中教师江晓晖的文章《回首山河已是秋》。

掐指一算，不禁感叹，我已经在学校过了三十六个教师节。如今站在退休的边缘，感觉每个教师节都是那么珍贵。

曾无数次在心底描摹那退休后恬淡如诗的生活：不必再行色匆匆穿梭于上课的路上，让脚步得以休憩；不再为教学重担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亦能免于那些淘气学生的“挑衅”，让心境回归宁静……然而，当真正临近退休的门槛，心中却泛起阵阵涟漪，不禁迟疑：这所承载了无数记忆的校园，这个我已坚守三十余载的讲台，还有那支默默无言，却见证岁月更迭，将青春染成霜白的粉笔，竟是如此地让我难以放下……正是这份难以割舍之情，让我下定决心，再为这份热爱，坚守五年时光！

每当身边的亲友，在大学毕业之际面临就业困境，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建议他们考虑投身教育事业，成为一名教师。随后，他们或许会反问我：“你坚守教师岗位数十载，难道不曾感到疲惫吗？”面对这样的疑问，我往往无言以对。其实，生活中的每一份辛劳与痛苦，都如同空气中的氧气与尘埃，虽难以割舍，却也并存相依。那份关于得与失的微妙平衡，谁又能真正理得清呢？或许，是我深信教师这份职业的稳定性，以及它赋予我们在教学过程中不断自我提升的机会；又或许，是我始终怀揣着一份纯真，希望通过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找回自己曾经的影子。

想当初高中毕业之际，父亲曾认真地问我，问及我对于未来的规划：是成为一名医生，拯救世间病痛者，还是执起教鞭，播撒智慧之光？我深思片刻，引鲁迅先生之慧语以答：“医者之术，虽能疗人身之疾，然知识之光，却能引领心灵走向光明。”如今，时光荏苒，三十余载悠悠而过，我或许未能造就满园桃李，皆入高等学府之门，但我笃定地将每一份正能量，注入到每位学子的心田。三十余年风雨兼程，我却初心如磐，虽然遇到了坎坷和挫折，这份坚持与信念，正是令我心生自豪之所在。

这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有过成功的欢笑，有过委屈的眼泪，也有过身心的伤痛。如今，“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

曾记得那一年大学毕业分配，命运却悄然将我引领至一处距县城十数里之遥的乡村中学。心中的那份失落，如同深秋的落叶，沉重地跌入了无底的深渊。自幼在县城的喧嚣中成长，我早已习惯了城市的脉动，对于那片陌生而遥远的乡村，以及那里的学生们，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多少个夜晚，我在梦境中徘徊，反复思量着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树立起一位教师应有的威严与尊严。然而，更多的梦境里，却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以无忌的童真挑战着我的耐心与底线，让我在愤怒与无奈中惊醒，汗水涔涔。

说实话，对于即将踏上的这条教学之路，我的心中充满了胆怯与不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对自我能力的质疑，以及对未知挑战的深深恐惧。但我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坎坷，我都必须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因为那是我作为教师的使命与责任。

抵达乡村中学后，教导主任引领我步入一间高二年级的教室，他向学生们介绍了我这位新来的语文老师。当学生们望见我，一个扎着马尾辫、脸庞洋溢着青涩气息的新面孔时，竟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那一刻，我手心微汗，内心却反复提醒自己，需保持冷静与镇定，切莫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所震慑。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我稳稳地踏上了讲台，仅凭几句简短而有力的话语，便神奇地“驯服”了这群活泼的学生。自那以后，他们对我才华和友善，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在接下来的教学日子里，我更是凭借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不仅赢得了领导的连连称赞，也悄然间激起了同事们心中的一丝丝羡慕与竞争之意。

这一次良好的开端，让我对教学的这条路充满着信心，几乎同龄学生的尊重，崇拜成了我前进最大的动力。我充分体验到了当老师的“无上光荣”。

二

两年后，我调回了县城，在余干三中担任高中财会班语文教学，后来又当了班主任。这份突如其来的重任令我既惊又喜！我不清楚那份勇气源自何方，或许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坚定信念，抑或是对学生那份亦师亦友的深厚情谊，这份情谊竟奇迹般地绵延了三十年之久。

学生们时常提及的那位班主任，以她那不苟言笑、严师的形象深入人心，尤其是那些因迟到旷课而引发家访的记忆，总能在他们心中泛起层层涟漪。然而，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那些温暖人心的片段，如我们围坐一堂，共享那盘香气四溢的鸡肉炒粉；或是在龙虎山留下的足迹，共同编织了一段段传奇般的旅程。每当思绪飘回那些日子，我不禁心潮澎湃：课堂上的那些精心设计、引人入胜的瞬间，或许已如过眼云烟，淡然远去。但那些轻松愉悦、相互陪伴的生活片段，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心版上，成为他们记忆中最为闪耀的篇章。

这不禁引发我深思：作为教师，我们固然需要扮演好传授知识的角色，但更重要的是，成为学生们可以信赖、愿意分享快乐与忧愁的朋友。学生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板着面孔授课的严师，更是一个能与他们心灵相通、共同成长的伙伴。

 三

随着高中落幕，我转而沉浸于初中教育的循环之中。每当迎接新一届初一的学子们，我总能从他们稚嫩的目光中捕捉到往昔学生的影子，甚至隐约映出自己的青葱脸庞。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逐渐褪去了那份威严教师的外壳，转而成为一位引领者，以温柔的方式激励着他们去学习，守护着他们健康成长的每一步。

三十多年的迎接和欢送中，我和学生的年龄差越来越大。从昔日并肩的兄弟姐妹，到而今眼前的儿孙一辈。十年前我曾“老夫聊发少年狂”，去乡村小学支教，担任一年级孩童的启蒙人。自我解嘲道：此行仿佛是提前预演着祖母的角色。孩子们的顽皮淘气，时而让我忍俊不禁，时而又让我啼笑皆非。但正是这份纯真无邪，他们眼眸中闪烁的最初光芒，宛如初升阳光，温暖而明媚，深深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带来了无尽的欢愉与感动。这方土地，是我灵魂得以归宁之处，它让我近距离地目睹了生命最原始的纯净与明澈，仿佛重回了心灵的起点。

四

岁月如梭，编织成册，折叠成那一页书的厚度，承载着往昔与未来的温柔对话。在悠悠三十五年间，我自一个怀揣梦想、青春洋溢的少女，蜕变成了一名满头银丝的资深教师。这一路上的历程，既有辛酸与苦累，亦不乏风雨过后的绚烂彩虹。我并没有刻意想成为一代名师，我只是怀揣这一颗纯粹教师之心，在自己岗位发着微弱的光和热。努力完成学校交给自己的任务。无论交到我手中的是哪一种类型的学生，都把它当成一颗希望的种子，用心呵护。不为名利所累，不为得失所困，守着一份清贫，守着一个老师的尊严。这么多年来也是问心无愧。天空中没留下雁的痕迹，但它确实飞过。大地上没有留下耕耘者的身影，但他确实走过。

当初选择那条路时，或许是出于年轻时的激情。然而，回望来时的路，已经不偏不倚走出了半生！像我这样的老师又何止我一个人呢？初见他们时，春风满面。再见时，已是秋霜满头。在此化用苏轼的定风波做结：料峭秋风吹梦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

又踏层峰望眼开，更扬云帆立潮头。

我们真诚期待您惠赐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