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多年前的宋朝,大批有志青年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奉为圭臬。
家境殷实的人家都早早地将孩子送入学堂,以求蟾宫折桂。
1016年,四川眉山的一个学堂里。
讲台上,一个老先生正在生动地讲着诗词里的合辙押韵;
讲台下,一个年仅7岁的小男孩手拖着腮帮子,眼睛看似盯着书本,思绪却早已飞向窗外的山川林海。
这个小孩,就是日后跻身“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洵。
然而此时,他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应该只有“我要出去玩”。
在接下来的20年里:
别人学习,他旅游;
别人赶考,他旅游;
别人中举,他还在旅游。
在《忆山送人》中,苏洵曾写到:
少年喜奇迹,落拓鞍马间。
纵目视天下,爱此宇宙宽。
山川看不厌,浩然遂忘还。
岷峨最先见,晴光厌西川。
远望未及上,但爱青若鬟。
大雪冬没胫,夏秋多蛇蚖。
乘春乃敢去,匍匐攀孱颜。
有路不容足,左右号鹿猿。
你看,不旅游的时候,他宁愿揣着手在街上溜达,也绝不坐到书桌前去念书。
放到现在,这种对户外的执着,绝对能让他当上某红书的旅游UP主。
但是,在古代他只能沦落为一个“街溜子”。
1032年,母亲病故,苏洵回家守孝。
期间哥哥苏焕对他说:
“三弟,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破万里路’,这么多年你也游历了不少名川大山,都是我没有去过的。
能不能做成文章,让我看看这山川是如何雄秀奇绝?”
苏洵心想,这有何难。
可待提起笔时却怎么也落不下,一脑子的风景名胜,不知该如何描绘。
苏焕并没有嘲笑弟弟,而是将话锋一转,对他说:
“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想为家里编写一本族谱。我们苏家原是一支大家族,可自大唐以来,记载只到先辈眉州刺史苏味道,往后就语焉不详了。
从下往上推,也只知道祖父叫苏杲、曾祖叫苏祜。
三弟既然喜欢在周边游历,何不顺路探访族中旁支长辈,也许能帮助我把苏家族谱编撰出来呢? ”
苏洵一听,也觉得自己已快到而立之年,确实该为家里做些事情,况且寻访并不耽误游玩,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在探寻先辈的过程中,苏洵发现了许多关于刺史苏味道的事迹,其对于唐代律诗的贡献以及仕途上的成就,都让他自愧不如。
再往前,苏洵甚至查到了汉代跟随卫青抗击匈奴的苏建家族,以及先秦时期合纵抗秦的外交家苏秦。
为了深入了解先辈,苏洵把《史记》、《汉书》、《左传》、《国语》、《战国策》都拿到床前案头,读了个通透。
一直到哥哥三年“丁忧”期满,离家上任。
渐渐地,苏洵发现,自己若想和先祖一样对社会有一番贡献,必须发愤读书,才能将心中所思形诸于文字,进而为天下人所知。
要知道,这时苏洵已经27岁了,是个普通人早已放弃念书的年纪。
可他才准备从一个“街溜子”加入“做题家”的行列。
旁人并不看好他这一决定,但他对自己颇有自信:
“吾自视,今犹可学。”
儒家讲究“学而优则仕”,学好了满腹经纶,自然是要去科考的。
当上官有了能力,才能使家族荣耀,使百姓富足,使国家昌盛。
然而,少年的宝剑并不是每次都能战败恶龙,况且苏洵已经中年了。
1037年,苏轼出生。
28岁的苏洵东出三峡,到京师开封府考试,落榜。
1039年,苏辙1岁。
30岁的苏洵又举茂才异等,皆不中,返回家中,继续闭门苦读。
1046年,37岁的苏洵再一次进京赶考。
很遗憾,依旧名落孙山。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学了,但并没有像魔幻小说里的男主角,一举中第走上人生巅峰。
经过这2次科考,年近四询的苏洵也终于得出了结论:
“此不足为学也。”
这倒不是他屡战屡败说的气话,而是当时的科举制度,已经暴露出弊端。
当时考官最重视诗赋,论策(类似当今的申论)都属于辅助材料。
苏洵偏偏最不精通诗赋。
而且当时的论策文风又偏向持论偏激、内容乖谬且文字怪僻的“太学体”,苏洵虽博辨宏伟,但文风朴实自然,在当时看自然也就成了迂腐不入流了。
同时期的科考赢家王安石也认为,科考所试皆为章句声律记诵之类没什么用的技能,多数有才能的人,只能“绌死于岩野”。
“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山。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
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再苦学也没有大成就。
科考的路是走不通了,在家专心研究学术总行吧。
于是他烧掉了这几十年为了应试而作的文章,绝笔不为文辞,只专心读书。
跳出了应试的条条框框,思想才得到真正的解放。
这七八年时间里,他广泛阅读六经百家之说,待到“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时,才敢把心中所想付诸于笔墨。
此时,平庸的小镇“做题家”已经破茧成蝶了。
确实,诗词更多的是被人欣赏传送,但政治才华却可以造福一个时代。
虽说苏洵不应科举,但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政治抱负。
当时的北宋“虽号百岁之承平,未尝一日而无事” 。
宋朝囿于晚唐五代藩镇割据的教训,就派文臣统治军队,将武将调离军队。
甚至文臣中懂军事、有武略的人也不许在军中停留。
长期如此,造成了“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局面。
以至于在建国100年来,宋朝的中央集权虽然和秦朝一样强大,却总是处于被四周国家胖揍的局面。
即欧阳修所说:
“南夷敢杀天子之命吏,西夷敢有崛强之王,北夷敢有抗礼之帝者。”
南方,侬智高攻破广西南宁,建立“大南国”。而云南“大理”和越南“大越”两地皆自立政权;
西方,党项族首领于宁夏银川称帝,国号“大夏”。宋朝与之三年三大战,皆铩羽而归,不得已与夏议合,以赐“岁赐”的方式,每年给西夏上供。
而在北方,则有契丹“辽”,自太宗北伐失利后,宋军十万雄狮见到“辽”就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猫咪,只能以金钱当做护身符。
同时,宋朝外部的战乱,也导致国内的民变此起彼伏、未曾间断。
对于这种用“金钱保平安”的做法,苏洵写下著名的《六国论》。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不仅论述了“赂秦”的弊端,文末还提出六国诸侯应该齐心合力对付秦国的方法。
通篇以借古喻今的手法,警示今人勿蹈六国灭亡的覆辙。
这篇气势磅礴的议论文,至今被收录在高中的语文课本中。
除了抵制“交保护费”,苏洵也提出了改革军制的主张,提倡培养将才。
虽然“御将”很难,但是只要驾驭得法,“因才施赏”并不会出大问题。
他在文章中用汉高祖刘邦举例:
对待韩信这种怀有大志的人,要在打仗前就授予大将,不然他是不肯帮你干活的;
对待樊哙这种小才小志的将领,则是论功行赏,如果一开始就把赏赐拉满,就会泰然自满,忘记打仗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苏洵的论述总是能对症下药,并给出合适的方子,相比当时的假大空话,全面了很多。
一介草民,虽心怀天下,但如果不走科举的道路,那如何能让皇帝听到自己的声音呢?
北宋时的答案是:
拜谒达官显宦,以求荐举速达。
当时的北宋奉行“崇文抑武”的国策,为文人搭建了空前绝后的政治舞台。
除了科考,还准备了一套“举荐”制度。
1056年,苏洵通过两位伯乐张方平(成都官员)和雷简夫(雅安知州)的帮助,带20岁的苏轼和19岁的苏辙进京赶考,并通过他们的推荐信,叩开了文坛领袖欧阳修的大门。
欧阳修称赞他的文章“辞辨闳伟,博于古而宜于今,实有用之言”。
加上两个儿子同榜高中的消息在城内登上了热搜头条。
苏洵从此名声大振。
从“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平头百姓,变成了王公大臣主动求见的名仕。
自此,47岁的苏洵,终于站上了北宋的文坛。
然而,靠着文章出名后的苏洵并没有放弃被举荐入仕的机会,文章更是直指社会弊病,提出改革之法。
在给韩琦(丞相)的拜帖中就直言不讳的表达“洵年老无聊,家产破坏,欲从相公乞一官职”。
1057年,苏洵夫人病逝,父子三人仓促返回眉山。
来年秋季,朝廷下诏苏洵到京城舍人院(专门记录皇帝言行的部门)考试策论。
苏洵以身体不适,不能出远门为由婉拒了,因为他料到,当朝让他去考试,并不是想听他的谏言,只是单纯想让他当一个文学侍从而已。
虽然当朝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但是苏洵还是想把内心的想法传达给当朝天子,希望有补于政。
于是他给仁宗写了一封7000字的《上皇帝书》,提出了如裁减“冗官”、恢复武举、严考课、停郊赦、远小人等具体、实在、可操作的新主张。
1060年,经韩琦推荐,苏洵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后为霸州文安县主簿,与陈州(今河南)项城县令姚辟一同修撰礼书。
1066年,合修的《太常因革礼》100卷终于大功告成。
但因为积劳成疾,苏洵于当年四月与世长辞。
“自天子、辅臣至闾巷之士,皆问之则哀之。”
回看苏洵的一生,虽然在仕途上并未获得极大的成就,但他留下汪洋肆意的文章与思想至今对后人有丰富的教育意义。
面对困难时不只需要坚定的决心,还需要在前进中找到寻找攻克难题的方法。
别因一时失败,就低头认输。
厚积,必能薄发。
只要肯努力,人生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大器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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