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陵地,十里秦淮河。
秦淮河的水,每一滴都浓缩了万种风情,浸透着浪漫的诗意,流淌在悠悠华夏的历史长河中。
“秦淮八艳”中的柳如是,自幼沦落风尘,色艺双绝,名动江南,却在国家危亡之际奋力挽救,不惜以身殉国。
她用一身胆色,撑起了美丽的皮囊,也撑起了明末的风骨。
陈寅恪将她誉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即使双目失明、右腿摔断,也要坚持为她写书立传。
这个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女子,用她的一生向世人宣告:
即使出生微贱,也能在生命的暗夜里熠熠生辉。
柳如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阴冷的冬日。
那天,年幼的她,被卖给了江南名妓徐佛,换走了一小袋银钱,从此漂泊无根。
幸运的是,徐佛虽是风尘女子,但自强独立、才艺不凡,她见柳如是聪慧乖巧,又不怕吃苦,便将一身才艺都传授给了她。
读书识字、品茶下棋、跳舞抚琴,柳如是一点一滴地学着。
她会为了看完一本书彻夜不眠,也会因跳舞摔倒浑身是伤,但她从不抱怨,因为她深知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资本。
时光慢慢流逝,14岁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徐佛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她不愿自己精心栽培的人落入风尘,柳如是该离开了。
吴江的周府是江南望族,老爷周登道乃学识渊博的大学士,他家中还有一个藏书楼,叫芜雀楼。
周登道已年老,身边却没有一个能与她谈诗论画的人,她见柳如是谈吐敏捷,便将她纳为了侍妾。
“这样也好,总比沦为娼妓强。”柳如是想着。
在周府,她日日流连于芜雀楼的藏书中,博览群书的她不知不觉熏染了满身的诗书香,文学造诣飞速攀升。
周登道亲自教她写诗作赋,两人时常旁若无人地畅谈古今。
可周登道的偏爱,却让其他妻妾嫉妒不已,而这也给柳如是带来了灾祸。
仅嫁入周府一年,周登道就因感染风寒去世。
此时,周府的妻妾竟联合起来,将柳如是赶出了家门。
再次回到徐佛身边,柳如是伤感却不绝望。
因才华横溢,她早已名动江南,成了天下才子竞相追求的对象,此时的她已变得从容冷静,自信大方。
腹有诗书气自华,柳如是虽身份低微,但她靠着学识,奠基起了精神上的尊贵。
这世上相貌出众的人太多,但美貌终有衰老的一天,唯有满腹的真才实学,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
无论在哪个时代,即使钱再多权再大,若内里空无一物,也不会受人敬重。
你读过的每一本书都是你向上的阶梯,那是门槛最低的高贵。
离开周府后,很多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得柳如是的一篇诗文、一幅字画。
当时的江南才子宋辕文,就在这时出现在柳如是身边。
可原本才子佳人的良缘,却遭到宋辕文母亲的坚决反对。
面对强势的母亲,宋辕文竟唯唯诺诺,毫无主见,任由母亲将柳如是拒之门外。
“若不能光明正大地相处,不如斩断情丝。”柳如是不愿委屈自己。
那日,她随身携带宝剑,在宋辕文面前一剑砍在一把古琴上,瞬间琴弦俱断。
柳如是苦笑:“原以为你会为我扭转乾坤,没想到你如此懦弱,就当我瞎了眼,从此我们就像这琴弦,恩断义绝。”
与宋辕文分手后,另一个江南才子陈子龙时常陪伴着柳如是。
他们一起写诗作画、煮酒弹琴,渐渐地笑容重新回到了柳如是脸上。
可没想到,趁着陈子龙进京赶考的时节,陈子龙的正妻竟带着人打上门来。
不愿沦为他人笑柄的柳如是,选择黯然退场。
经过几段感情波折,柳如是发誓:“无论是谁,除非用正妻之礼迎娶我,否则我绝不出嫁。”
她的这份骨气,让当时的“诗坛盟主”钱谦益大为赞赏。
为了赢得柳如是的芳心,钱谦益专门修建了一处新居,取名“我闻室”。
佛语曰:“如是我闻。”
意思是真实无缪,钱谦益巧妙地将房子与柳如是的名字连起来,其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一栋房子,是安稳,也是珍视。
柳如是被钱谦益的真诚打动,漂泊数年,唯有钱谦益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1641年,56岁的钱谦益用正妻之礼迎娶23岁的柳如是,一时间震动江南。
坐在布置喜庆的花船上,钱谦益拉着柳如是的手,许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
钱谦益之所以对柳如是爱慕有加,只因他看见了柳如是骨子里的高洁。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形,若无骨气,再美的皮囊也只是空有其表而已。
谁的人生路上不是千难万难,可越是艰难时,越应该坚守底线。
俗话说,人有志,竹有节。
志气和节操就是一个人的骨气。
若没有骨气的支撑,灵魂将会漂泊无依,任人践踏。
骨气,才是一个人最硬的内核,也是一个人最硬的底牌。
大婚后,钱谦益接到圣旨,被任命为礼部尚书。
可当时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大明王朝已岌岌可危。
面对亡国之祸,当清军攻入南京城下时,柳如是拉着钱谦益去湖上泛舟。
她给钱谦益斟满酒杯,缓缓说道:“夫君,与其做亡国奴遭世人唾骂,不如跳入水中,以死明志。”
可钱谦益试了试水,颓然道:“夫人,水太冷,不能下。”
柳如是闻言仰天大笑,她没想到,自己崇拜的爱人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独自转身跳入了冰冷的水中。
钱谦益吓坏了,他大声呼救,附近的船只闻讯赶来,将昏迷不醒的柳如是救起。
后来,虽然钱谦益献城投降,又削发归顺大清,但在柳如是的感召下,他最终称病辞官。
钱谦益辞官后才得知,柳如是早已和郑成功领导的海上抗清义军取得了联系,并在暗中支援义军。
随后夫妻俩一起悄悄变卖家产,筹集义款援助郑成功,柳如是甚至以出游为借口,亲赴海上犒师。
那日,海风吹拂,军鼓声声。
柳如是英姿飒爽地站在中军大营,接过郑成功递过来的宝剑,对众将士道:“小女子不才,愿舞剑以壮军威。”
只见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她矫健而灵敏的身姿描绘出一幅英勇不屈的画面,看得人荡气回肠。
虽然最后郑成功起义失败,但柳如是的忠勇气魄,令人钦佩。
1664年,82岁高龄的钱谦益因病离世,丈夫去世后,柳如是也悬梁自尽。
临终前,她留下遗言:
脚下土地,已非国土。希望我死后,能把棺木悬挂在铁链上。我就算死,也绝不沾敌人的土地。
虽然在我们今天看来,她的民族思想有些狭隘,但在当时,她的抗清之举无疑是爱国、不屈的表现。
为了心中的大义,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这个勇气可嘉的女子,打破了命运的禁锢,活出了生命的底气。
勇气,仿佛一把扭动命运齿轮的钥匙。
面对人生困局,一个人只有拿出与命运短兵相接的勇气,才能走出命运设置的圈套,从而将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郁达夫曾评价,柳如是乃“秦淮八艳之首”。
她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真正的美与出生无关,与财富无关,与年龄无关。
一个美到骨子里的女人,定然有着丰富的学识、高洁的品性,以及敢于活出自我的勇气。
年轻时,很多人都拥有动人的外貌,可若没有内在支撑,再美的皮囊也会失去灵魂,很快枯萎。
一个女人真正的美,绝不是皮囊之美。
只有那些内心有山川云翳,禁得起岁月涤荡的女人,才能散发出醇厚曼妙的神韵。
愿你我都能穿透岁月的长河,活出那个最美的自己,在洗尽铅华后,依然美得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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