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文原载于“音乐爱好者”
作者简介:
朱贤杰,著名钢琴家,资深乐评人,生于1949年。6岁习钢琴,12岁入上海音乐学院附中。1969年下放农村干校。1972年考入上海乐团任演奏员。1978年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研究生生班。1980年在“上海之春”举行钢琴独奏专场音乐会。
写下这个题目之后,我犹豫很久,因为这是一个棘手话题。
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我一直以为,中国钢琴学派如果想要像俄罗斯学派那样得到世界的公认,除了郎朗与李云迪这样的中坚人物,还需要一大批后继者。而在国内的年轻钢琴家当中,具有沈文裕这样天赋的,还是太少了,可是,他现在在艺术成长道路上的走向,却让许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人,感到有些担忧。这里,我只是把自己在第四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中,有关沈文裕演奏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记述下来,希望能够引起沈文裕以及所有珍惜他的天才的人们的一点思考。
2007年10月,在厦门举行的第四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的初赛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沈文裕的现场演奏。虽然以前听过他的录音,看过他的录像,但是,我一直认为,要真正评估一位演奏家,现场聆听的经验仍然是必不可少的。
而初次听到沈文裕的演奏,让我感到的是惊讶。
首先,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他的声音。钢琴在他的手指下发出的声音特别纯净。初赛中,沈文裕作为第18号选手,是在比赛第二天晚上出场,在他之前,已经有17位选手演奏过,因此他的演奏与前面的选手,在声音上的区别是很明显的。而即使是在复赛时演奏像作曲家高平为这次比赛而作的指定乐曲《夜巷》这样一首有着不协和的音响的现代作品时,他的声音仍然是非常光洁,绝少刺耳的音色。
沈文裕 演奏《命运交响曲》
其次,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技巧。他对於键盘技术的控制能力可以说是超越常人的。在一些最难的技术片段,比如李斯特的改编曲《歌剧“唐璜”的回忆》中,他弹来仍然举重若轻。尤其是,那些密集的和弦、双音和八度,在快速进行中依然层次清晰。而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在面对这些技术上的难题时,看起来是那样地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尤其当这些声音,从他那瘦小的身躯,通过他那并不很大的双手发出来的时候,真会让人怀疑,在他的头脑里面,会不会有一架高精度的计算机,才可能把这么复杂的技术问题,处理得这样干净利落。
最后,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参赛。或许作为一个钢琴家,他的才能应该不在郎朗与李云迪他们之下,而且他更年轻,但是作为一个赛场上的选手,相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十七、八岁的新手,他已经是一位老兵了,他在2003年就赢得了伊利莎白钢琴比赛的银奖,和2005年拉赫玛尼诺夫比赛的金奖。如果音乐比赛的宗旨,是在於发现潜在的人才的话,那么沈文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发现了;如果一位选手参赛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的话,那么沈文裕在以前的比赛中,已经多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因此,我奇怪为何他还要来厦门比赛。当然,沈文裕今年才21岁,如果他想继续参加比赛,他还有至少十年的时间去比,要作一名“职业选手” ,谁也没有权力不让他参赛。
然而他来了,他弹了,让我这个初次听到的人如此惊讶,虽然惊讶的感觉多于那种让人难忘的感动,但他是有天赋的,他的手指功夫是让我们这一代望尘莫及的。
沈文裕弹奏《彩云追月》
可是,当天晚上复赛结果宣布,沈文裕没有能够进入决赛。
第一次见到沈文裕,是在2006年夏天。那时候我去四川音乐学院作讲座,而他才从德国回成都不久。见了人,他就露出单纯的笑容。他那天理了个光头,一颗大脑袋显得更大,象个小和尚。见面时,他交给我一个大纸袋,里面是所有的关于他的评论与报道的复印件,以及音乐会的录音录像。问他为何给我这许多资料,他说因为郑大昕老师告诉他,我是“搞音乐评论的”。晚餐之后,他陪我回旅馆,路上我们聊了一会儿,谈到他回国以后的打算,也谈了为何他拒绝了美国一些音乐学院教授,比如格拉夫曼和弗莱什等等邀请他去美国深造的缘由。
这次在厦门举行的第四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前一天,我在宏泰音乐厅的走廊又遇见了他,与他打招呼,他还是那样孩子气的笑着,问道:“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一付完全没有心机,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好像他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让人觉得非常可爱。复赛结束之后,在为12位进入复赛的选手颁发证书的时候,他在舞台上拿着证书,仍然是那样一付笑容,因为有许多拍照的,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笑着,笑得好像脸部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看着他,我心里忽然一阵难受。
比赛毕竟是比赛,永远有它的不可预测性。如果我们知道,每一个评委都有他自己个人的艺术观点和趣味,而投票或者打分的结果,只是评委会评定的一种总和或者折衷;如果我们了解,艺术上的高低,有时候很难以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衡量,所以完全客观或者公正的评定是不存在的。有一种说法,即“唯一公正的比赛,就是你赢了的那一次。”那么,对於音乐比赛裁决中出现的偶然性,也就能够理解了。
然而,沈文裕没有能够进入决赛,还是让不少人觉得意外。因为他毕竟与其他选手不同,他有过辉煌的经历。除了上面提到的获奖以外,在海内外音乐舞台上有过许多次成功的演出,并且得到评论界的许多好评。洛杉矶的《侨报》曾经引用过《纽约时报》的评论:“如果说李云迪是抒情王子式的天才,郎朗则是激情冒险家式的天才,那么沈文裕就是冷静的哲学家式的天才,他能举重若轻地征服任何最高钢琴技术难题,对音乐理解更具有内省般的直觉,他将无可争议地成为一代钢琴大师。”
让人很难理解的是,已经两次在国际大赛中获胜的沈文裕,近年来仍然频繁地去参加各种比赛。其中包括:意大利的布佐尼钢琴比赛,波兰肖邦国际比赛,深圳协奏曲国际比赛,香港国际比赛,日本滨松国际比赛,美国克利夫兰国际比赛,等等。除了在香港获第二名,深圳获第三名之外,其他比赛结果都不理想,有些比赛甚至没有能进入第二轮。
我们常常说,比赛是“重在参与”,那主要是对於新手而言,至於已经得到过大奖的选手,就象钢琴家鲁普说过那样,赢得大赛的好处,就是再也不需要去比赛了。
设想一下,假如当初克莱本在莫斯科获得金奖之后,再去旧金山或者其他地方参加某一个钢琴比赛;或者,李云迪顶着肖邦比赛的桂冠,再来厦门参加中国国际比赛,人们一定会觉得不合常理。因为,一个已经在大赛中获得大奖的钢琴家,重披战袍,再杀回赛场,与那些默默无闻的年轻选手一起比赛,势必将自己置于一种“输不得”的风险局面之中,不但可能让原来的光环退色,而且也会让原来的比赛组织,像柴可夫斯基比赛评委会或者肖邦比赛评委会担心,因为万一再次比赛的成绩不理想,他们的比赛声誉也将连带受损。然而沈文裕就是这样做了,而且是再三地这样做了。
国际比赛的评委在相对固定的一段时间内常常就是那么一个圈子,同一个选手接连地出现在不同的国际比赛之中,而且,如果在比赛中,还要一再演奏那套已经成为他“拿手好戏”的曲目,就更加难免引起评委的厌倦,用现在时髦的一个说法,就是“审美疲劳”,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取得评委的好感,真是谈何容易。
那么,从评委的角度来看,沈文裕在演奏方面,究竟存在什么问题呢?赛后,我特地征询了评委们的意见。
曾经有一种传言认为,因为沈文裕参加了太多的比赛,所以引起了评委们的集体“封杀”,针对此一传言,我先询问了一直到本届比赛才第一次听到沈文裕演奏的英国评委埃尔顿和西班牙评委冈萨雷斯先生。
埃尔顿先生说:“我第一次听到沈的演奏,是在初赛,虽然不喜欢他的音乐处理,但是,我认为半小时的演奏还不能作出决定,应该给他第二次机会。可是他在复赛中的表现,让我再也不想听到他在决赛中的演奏了。有许多时候,他不是在想音乐,而是在想自己能够表现出怎样惊人的技术,速度的改变非常随意,他不能进入决赛,是本次比赛最大的遗憾。因为我本来预期他应该是第一名,他的才能在所有选手之上,可是他的表现让人失望,很多处理甚至让人觉得冒犯(offense)。但是,听说他在香港与深圳发挥得很好。他还年轻,还有许多发展机会。他还应该跟老师上课。”而擅长演奏法国音乐的西班牙评委冈萨雷斯先生,则不喜欢他对拉威尔作品的处理方式。
评委邓泰山先生说:“有两种选手,一种是注重技巧,想取悦于评委与听众,做给人看他能够弹怎样难的作品,而忘记了对於音乐真诚的表现;一种是注重音乐,最后反而给人深刻印象,这种演奏往往能够真正打动评委与听众。如果沈文裕更多地接触其它艺术,更多地思考我们为什么要演奏音乐,他有巨大的潜力。他演奏的舒伯特有一部分很出色。拉威尔的《水妖》技术上无可挑剔,但是他没有很好地揭示其音乐内涵。”另外,他不喜欢沈文裕把《热情奏鸣曲》慢乐章的开头弹得这么响。
波兰评委亚辛斯基先生在沈文裕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演奏,并且还给他上过课,在初赛结束的第二天,他说:“昨天我们听到一位选手,他将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弹成了普罗科菲耶夫了。”
而意大利评委伯纳塔先生建议沈文裕“应该更多地了解生活,甚至譬如,交一个女朋友,或许会对於音乐有另外的感受。他有时候确实弹得很美,但是,突然地,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音乐感觉中断了,我们只听到音符。”
美国评委格拉夫曼先生认为,这次沈文裕本来至少应该能够进入决赛,而他演奏中的问题“主要是在音乐的理解与演释方面。比如,舒伯特的《流浪者幻想曲》,他在开始时候,主题的速度很好,但是他在后来弹同样主题的时候,忽然改变了速度,很随意地放慢了。他的钢琴技术是非常棒,但是他需要一名导师,不一定比他更聪明,但是至少比他更有经验。他已经21岁了,生活上他应该独立,成为他自己。”
评委陈宏宽先生在访谈时候,花了很多时间在沈文裕这个话题上。他非常关心沈文裕,曾经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给他上课。他说:“音乐演奏中有许多成分:思考能力,感情,创造性,灵感,等等。少一个都不行,就会明显地发现不足。沈文裕的演奏没有立体感,只有单一维度(one dimension) 。”
他还认为,“艺术上的发展有时间限制,超过一定的年龄,就很难再有发展。这是很有争议的,人的大脑中如果某一部分过分发展,可能就会抑制另一部分的发展。如果一个神童很早就显露出某一方面的技能,而人们鼓励他,他就会这样畸形的发展下去。台湾有一些神童,因为错过了艺术上发展的时机,后来就不见了。” 他希望他能够为沈文裕创造一个机会,让他去国外接触各类的艺术家。
评委会主席鲍蕙荞女士还特地找沈文裕谈话,让他以开放的胸襟,学会与人相处,做到良性的互动。
评委们在谈到沈文裕演奏方面的问题时,都是非常坦诚,虽然有些意见相当尖锐,但是都是出於爱护的角度,我不认为存在所谓评委集体“封杀”的问题,反而是在这次比赛中,初次听到他演奏的评委埃尔顿先生的意见最为激烈。而以前听过他演奏的一些评委,在承认他的才能的前提下,大多数是对於他这几年来在艺术上的进展表示不满意。如果他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在比赛中这样弹,大家都可能会认可,因为对於那样年轻的选手,演奏上的问题,可能是在於不成熟,需要时间来发展;但是四、五年过去了,仍然在赛场上这样演奏,评委的不满就可能在投票结果上反映出来。他在技巧上的长处,反而可能成为他的拖累。澳大利亚评委汤姆森先生说,沈文裕“必须遏制他的技巧,不要让技巧超越了音乐。”应该就是这样的意思。
谈到技巧与音乐的关系,巴伦博依姆在当初刚刚接手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的时候说,对於一个象芝加哥乐团那样在技术上拥有无限威力的乐团,演奏很容易会变成“轻车熟路”的。”他还说:“音乐演奏者的一项危险是寻求简单的技术解答,这样做免不了牺牲了音乐的表达。我确信,最没有困难的路线必定导致最低程度的音乐表达。”作曲家、钢琴家高平认为,“沈文裕的天赋是一流的,但是他在表现技术困难的段落时,好像忽然离开了音乐,出现了感情上的空白。”
而我觉得,可能是他的技巧太好了,而技巧太好的人,就好像一个武林高手一样,总会不经意地,要处处流露出这种优势,少了一份对于音乐的敬畏之情。无论演奏什么作品,如果技巧上太顺了,太安全了,又太专注于技巧了,反而使得音乐缺少了一种挣扎感,一种冒险性,一种火气或者活力,而在有些音乐作品中,这些因素是音乐内在的一部分,不然,听起来,一切都好像很完美,但是就象是一位外星人在演奏,少了某种人性化的感染力。
不知道沈文裕自己如何看待这次比赛的结果,或许他真的像人所说的,将它看得很谈,但是,这次落选,连同近年来在其它比赛中的失利,如果能够促使他深入思考一下在音乐理解与演奏上的诸多问题,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我常常想,对於一位在人格和艺术上还没有来得及成熟完善的青少年,有时候,来得过早的奖项与赞誉,对於他的前途是一种多么大的威胁,因为他不能了解,在艺术发展的道路上,还有多少个坎要过。我希望,这次赛场上的失利,或许有可能成为他演奏生涯中的一个转机。
然而,文章写完之后,我看到了《成都日报》2007年11月19日对沈文裕一家的采访,我明白,我这样一次艰难的写作所抱的希望,是渺茫的,至少目前是这样。以下是节选的部分采访内容:
其实,沈文裕早就拥有对自己钢琴才华的绝对自信,这自信来自天赋异禀,也来自心无旁骛的钻研。即便如此,他也会说,大师每天要弹十小时,我弹六小时就够了。我说这话让别人听了一定又会觉得你狂。但沈文裕说,在音乐世界里,他是国王。
现在有媒体采访,沈爸都要求在一旁,害怕沈文裕表达上又让人误解。不过,这些对沈文裕伤害都不是很大,因为他不看报也不上网,甚至有本写他的书,他到现在都没看过。2005年11月定居成都后的两年,沈文裕没有多少演出,显得相当沉寂,很多人都觉得沈文裕一定无聊苦闷死了,岂知沈文裕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自由幸福的时光,要抓紧享受。每天他睡到中午十二点起,吃完饭,看一会儿《百家讲坛》——在国外待久了,觉得应该多补充中国文化的营养,然后开始练琴,晚饭后再练到十点左右,然后开始电影时间,有时连看两部,到三四点才上床睡觉。
记:现在沈文裕的价值还没有得到完全体现,为什么没想过出国去和国外顶尖乐团合作呢?
沈父:这些都无法把握,在国内,我们的理想、要求,能在我们把握中实现,在国外要听人家的安排。我们不会为了挣钱毁了自己的才华。他现在也不缺钱,现在他就是教学生,东演一场,西演一场,也能生活得很好。
记:还有人觉得沈文裕应该独立起来,他现在在生活上这么低能不利于他的成才。
沈父:独立就完了,这个天才就完了,忙于事务,对付经纪人,还要他个人出国,演出完了那么累还要自己找吃的。每个突出的人物肯定要有很多人帮助,比如刘翔,郎朗,后勤的事比弹琴的事还多。
记:你是不是觉得事业发展,琴弹好了,就行了?
沈:对头。
记:现在晓得没那么简单了吧?
沈:就是。
记:想过怎么改善一下吗?
沈:已经变坏了,改善呢,不容易了。定型了,没有后悔药了。
沈父:其实听他的音乐会就是最好的改善。音乐圈子像他这样纯净的人,很难找得出来。世俗这一套他不会,不喜欢社交,觉得吃饭很累,几个钟头下来,说的都是废话。
记:知道别人说你是怪人吗?
沈:夸张,耸人听闻。那时人都说贝多芬、莫扎特是疯子,肖邦是病汉,巴赫是土农民。说我也差不多,白痴,疯子,钢琴魔鬼,钢琴杀手。
记:你们全家肯定互相很支持。
沈父:是,互相打气,不管外头好大的压力,都要顶住,慢慢理解。我们不是要啥子东西,就是宽容。
罢了。沈文裕不看报,不上网,当然也不会看到这篇文章,即使看到了,以他以及他家人目前的思维方式,文章里面这些重话,那些评委尖锐而中肯的意见,恐怕他们也很难听得进。那么,姑且当它是一篇空话就是。
但我仍然不甘心,拿起电话,把我的看法给郑大昕老师讲了,电话那头传来郑老师因为感冒而唦哑的声音:“我想,你说的许多想法都有道理,我也与他谈过不少次。但是,我想,沈文裕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
那么好吧,让我们给沈文裕一点时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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